羅寧和黑特沉默,是因為他們從進來後就一直被甩在一邊當聽眾。
克納的沉默卻不同,在聽到會長說的那句話之後,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的克納卻馬上安靜了。
“自由的風將再度吹起。”這句話到底有什麼意思?羅寧不解的看向會長,可會長的眼神卻落在伊麗絲身上,所以他轉向了明顯也知道這句話涵義的克納,正好對上克納望過來的眼神。
那眼神該如何形容?有驚訝也有疑惑,在這些疑惑和驚訝所形成的雲層表面,一絲明亮的光先是掙扎著投射出來,接著呼朋引伴一般,光亮集絲成束。而幾乎在極短的時間內,克納的眼神像是對映著火炬的光一樣明亮。
克納突然笑了一聲,似顛似狂。原本極為陰鬱的一個人突然這樣笑了起來,即便是愜意的笑,看起來和聽起來都不會太舒服。羅寧覺得這克納大叔的眼神在剛才短短時間內一下子變了好幾個樣,最後這個笑聲聽起來更是有些弔詭。
“原來如此。”克納拵著自己的山羊鬍,若有所思,“原來如此……”
克納看向伊麗絲,又不經意地瞥了羅寧和黑特一眼,接著回望尼斯特會長,卻不發一字。
會長朝他點點頭,越過克納和伊麗絲,走向等待多時的羅寧和克納兩人。
羅寧和克納都有些緊張,這位大陸至強者朝他們緩步走來,儘管從外表看上去他就只是個留著長髯的精瘦老頭,此刻也沒有洩露絲毫魔力波動,但羅寧和黑特卻彷彿覺得會長行走的每一步都隱隱帶著山雷之勢,沉重甚至有些壓抑。
兩人連忙收起先前那番左顧右盼的姿態,收起心神認真地望向會長,羅寧看著自己一身破爛,這才後悔先前沒有先去置換一套衣服,留給會長的第一次印象居然是這副乞丐的模樣。
少年崇拜強者,為強者折服,即便是沉靜如黑特,此時激動神色也是流於臉面,一目瞭然。羅寧趕忙拍了拍他身上那些髒亂的地方,一拍之下反而激得塵土飛揚,弄髒這原本不染塵埃的會長室。
羅寧有些尷尬,只好撓了撓後腦,擺出一副犯錯的小孩不知所措的樣子。
會長微笑一下,隨手一揚,將塵土拂去,開口說道:“讓你們等這麼就真是抱歉啊,原本還想著能跟你們聊一會,可是現在大裂縫那邊發來了橙色警報……發生了很緊急的事情,我必須得去一趟。只好等我回來了再找你們。”
看著此時認真聽著自己說話的這兩個年輕人,會長像是想起什麼一樣笑出聲來。
兩人還是不明不白地望向會長,會長並不比他們高多少,他們卻覺得自己在抬頭仰望。
“沒什麼沒什麼……”會長應向那兩道疑惑的目光,“有些事,不用急於一時,你們慢慢會知道的。”
會長的神色漸漸收斂,一臉肅然正色,羅寧兩人也隨之一凜。會長說道:“羅寧、黑特!”
“我現在以私人名義向你們發出成為獵人之後的第一個任務委託,但是,由於任務的特殊性,並不能紀錄到你們的獵人檔案中,而且,任務的凶險程度可能將達到s級,也暫定為s級。本來以你們三星獵人的身份是無法跨級承接s級任務,但,情況特殊,現在最好的辦法只能是由你們兩人來承接這項任務,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接受!”
兩人如同雷擊,一時間無法完全理解會長這番話中的資訊。成為獵人後的第一個任務居然是s級,!這……這對於只能按部就班的從c級任務一步步往上做的三星菜鳥獵人來說簡直是無上的殊榮,想都不敢想。
更何況,這還是由尼斯特會長髮起的委託,什麼時候聽說過尼斯特會長髮出委託?尼斯特會長的名字都是出現在委託的接收人一欄,最初的時候,一名委託者出於一時興起,在接收人那一欄順手寫上了尼斯特會長的名字。經辦的工作人員也是一愣,但轉念一想,確實沒有哪一條協會規章裡規定不能向會長髮起委託,只是能夠有足夠身份地位向會長髮出委託的人實在太少,絕大多數委託人也不曾想過能委託會長幫他們執行任務。那個經辦的工作人員順手通過了那張委託的審理。自此以後,有越來越多人在接收人一欄寫上會長的名字,逐漸從一時興起變成某種預設的習慣,以此向會長表示敬意。
可會長髮起委託,這好像是第一次!大家的意識在潛移默化中,都不曾想過會長會親自發起委託。有什麼事情值得會長髮起委託?又有誰能夠承接會長的委託?
羅寧和黑特不由得齊齊嚥了口唾沫,想著會長話中的細節,沒有激動上腦,反而冷靜問道:“這……會長,我能不能請問一下任務的內容。”
會長欣慰地笑了一下,應道:“這個自然可以。你們的任務就是說起來也很簡單,就是護送這位伊麗絲小姐回到他們家族之中,將她親自交到她的父母手中。”
“就這麼簡單?這樣也能算s級任務?”
“當然沒這麼簡單,你們在路途中,可能會遭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危險,將會危及生命。”
“我再問個問題,伊麗絲的身份是?”
“龐貝帝國最大的豪門家族之一,波洛大公家族的掌上明珠。出於某些原因,現在有些人想要以伊麗絲的生命當做籌碼,迫使波洛家族和龐貝皇室做出一些違揹他們利益和原則的決斷。”
“……”羅寧陷入沉默。
會長看著他,停頓了一會,接著說道:“時間不多了,我再問你們一次,你們願意接受這個委託嗎?”
羅寧沒有說話,會長說的話羅寧聽在耳中,他抬頭看了眼伊麗絲,心情很複雜,後者正向她投來疑惑的眼神,似乎很不解為什麼會長會委託他和黑特兩人。
在羅寧眼中,伊麗絲只是一個用琴作為武器,臉蛋有些圓滾滾,雖然脾氣有些傲嬌,但卻很可愛的一個女孩子。他想幫她,不僅是因為這是成為獵人生涯的第一個任務也是第一個s級任務,也不僅因為這是尼斯特會長髮出的委託,更因為早在先前在碧水譚前,伊麗絲細心地幫她包紮傷口,一邊包紮還一邊不停的唸叨的時候,他的心中已經認定她是自己的朋友。伊麗絲不知道,當她在幫羅寧包紮的時候,羅寧的心跳得比面對落月林幻境中那頭遠古生物還要快。
羅寧望向黑特,因為按照會長的說法,這個s級任務明顯包含著自己兩人難以想象的危險和非同凡響的大勢力間的力量傾軋,羅寧自己可以為了伊麗絲冒險,但是黑特呢?黑特完全沒有理由冒著生命危險這樣做,他還有自己要做也必須做的事。
後世的人們在猜測這一具有歷史性意義的時刻時往往會添油加醋地加上一些天馬行空的想象,連那些紀實的歷史學家也會增添粉墨修飾。有些羅寧的支持者一面倒地說,羅寧的王霸之氣震懾了黑特,將其折服,而更多中立的版本更加偏向於,是黑特為了支援羅寧與伊麗絲的愛情事業,所以毅然決然地承接了這具有特殊意義的s級任務。
而在伊麗絲夫人本人的回憶錄中,是這樣記載的:黑特冷冰冰的臉上露出一絲看白痴的神色,看了羅寧一眼,然後羅寧凝重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有些詭異,接著兩人當著尼斯特會長罵起架來……然後就承接下這次任務了。
真實的情況相差不遠。
黑特只是用一貫看著羅寧的眼神迎向羅寧的目光,然後羅寧就罵了起來:“臥槽你個呆逼,那是什麼眼神?”
“你懂的。”
“懂你個……”羅寧看了眼伊麗絲,吞下話尾,“接不接?”
“接。”
“為什麼?”
“接就接了,問什麼為什麼幹什麼。”
“好好說話,說什麼繞口令。”
“……”黑特不說話了,羅寧像是一拳揍在棉花上一樣。
“好了好了,時間緊急。”會長插話道,看到他們在這麼嚴肅沉重的時候還能吵得起來,也不禁為他們粗大的神經莞爾,“看這樣子你們是打算接下這個委託了。”
羅寧滿臉的鬱悶不解氣,不過也不再跟黑特慪氣,面向會長,正色回答道:“是的,尼斯特會長,我們兩人,決定接下這個委託,但是,委託的內容我覺得有些不恰當。”
“哪裡不恰當?”克納在會長之前出聲問,“如果你是在考慮酬勞的問題的話,我向你保證,這次的任務如果真的順利完成,你們將獲得想要的任何,更重要的是你們將波洛家族和我——艾什大陸上頂尖財團曼尼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克納·曼尼的友誼。”
羅寧有些不知所措的撓了撓頭,說道:“克納大叔,不要說得這麼誇張,我不是想說報酬的問題。伊麗絲是我的朋友,就算沒有酬勞,我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朋友陷入困境而不做點什麼。”
羅寧迎著伊麗絲感激的目光,繼續說道:“我想說的是,你們似乎有些小瞧伊麗絲的實力。會長你要我們護衛伊麗絲,但伊麗絲的實力並不比我們兩人弱,我覺得……”
“嗯?!”會長饒有興致的揉著自己的花白鬍子,眉目中滿是笑意,“哈哈哈哈,看來你也是個很有趣的小傢伙啊……”會長抑制不住地大笑起來,引得眾人面面相覷。
“好,任務委託就改成:與伊麗絲結伴前往龐貝帝國,並將其護送到赫爾克里·波洛或者艾琳·龐貝·波洛所在之處。任務的發起者,是我——尼斯特·破以及波洛家族,這樣行了吧。”會長問。
克納結過話尾:“還有我——克納·曼尼。”
羅寧點頭,一旁的黑特不作聲表示預設。
而這次委託任務的主人公,伊麗絲,此時正望著羅寧,眼神中似乎有群星在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