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撲朔迷離（下－續）
一黑一白的面龐，滿是關切，但滿臉的關切卻處處透著隱隱的虛偽。張捕頭醒轉過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兩張臉，兩張充滿著矛盾感情的臉。
天色已經擦黑，張捕頭終於醒轉過來。身前的兩個二狗子不由得鬆了口氣。
為了討好縣城來的張捕頭，兩位二狗子專門跑到鎮上的小飯店，敲詐了三碗牛肉湯外加六個大饅頭，沒敢多做停留，提著吃食一溜小跑趕了過來。沒想到張捕頭卻昏倒在地。兩位二狗子頓時慌了神：這張捕頭要是在這地盤上出了問題，日本人一發火，說不定項上的腦袋還能不能保住啊！剛才兩人的關切其實是擔心著自己的安危，多於張捕頭的昏迷，有那滿臉虛偽也不奇怪了。不過，張捕頭醒來，二人卻是心裡輕鬆了不少。
“咋回事？剛才睡睡過去了，我。”張捕頭不想在兩個二狗子面前顯示自己的虛弱，找個理由搪塞著。
“睡？哦，是，是睡過去了。”
“張捕頭您太累了，小的們真佩服您的幹勁。日本人知道了肯定會大大地表彰。”
兩個二狗子爭先恐後地附和、諂媚著，滿臉堆起有些尷尬的笑，更是虛偽得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張捕頭轉過頭去，再看那怪石，只見黑暗中那石頭卻靜靜地立著。再也沒有什麼怪異出現。
“張捕頭，要不您老先歇一歇”二狗子殷勤無比。
“是啊！是啊！先把身子骨養好再說！”另一個忙不迭地跟上。
“嗨——”張捕頭張口長出一口氣，心裡想：“看來真的是要稍歇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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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頭、警察，這類職業，在外人看來威風無比，箇中甘苦卻明白地自知。這飢一頓、飽一頓是常有的事。眼下又是朝不保夕的亂世，哪天惹得小鬼子不高興，說不定就會掉了腦袋。現在出了謀害“皇軍”功臣的大案，天知道是不是“鋤奸團”那幫天殺的在搞鬼，張捕頭敢不賣命破案。日積月累，張捕頭的胃已不堪折磨，早已拉響了警報，該發飆時就發飆。
“你以為我想這麼幹？你以為我心甘情願為鬼子賣命？”張捕頭對著老婆一陣爆吼，“沒我這麼撐著，咱那孫子怎麼辦？兒子被你慣成了大煙鬼，兒媳婦整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勾搭，我老頭子不賣命，拿什麼養活咱孫子？”
張夫人凝望著怒吼的丈夫，滿臉的擔憂與無奈。開口道：“老頭子，身子才真正是自己的，案子再緊，該墊吧的時候，還是墊吧點吧！你再昏倒我們一家人可怎麼辦？”說著她不禁抽泣起來，捏著衣角，臉轉向一邊，偷偷抹著眼淚。
“哎！老婆子啊！好了，別哭。你一哭我心裡就亂。好好好！我以後注意好嘛！”張捕頭心頭軟了下來，連忙安慰著媳婦。
“又是賊、又是鬼的，案子血淋淋的瘮人”張夫人嘮叨著。
“唉——勞碌的命！”輕聲嘆息著，張捕頭慢慢閉上了眼睛，他真的感覺有些累了。張夫人不想再打擾丈夫的休息，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
心事重重的張捕頭，翻來覆去，總無法入眠。體弱者，百邪入侵。那日全神貫注於怪石的張捕頭整日未曾進食，身體實已虛弱至極，那鬼怪見無陽氣的威懾，紛紛現出魅影。邪崇乘虛而入，讓張捕頭登時昏迷過去。
在孫家馬棚裡當場暈倒，如遭當頭棒喝，讓張捕頭真正開始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一是自己的身體確實不比當年，要好自珍重了；二是那石頭孔洞裡的鬼臉、那真切的悲鳴，絕對不是自己的幻覺，這案子的詭異無比，已經超出了自己的能力。單靠自己，想偵破這陰謀重重、殺機四伏的陰兵血案，那已是鏡中月、水中花了。
要不，去臥牛寺求自己的師傅？師傅要是再不肯出手相助，怕是自己就要栽在這血案裡了！猶豫了很久，張捕頭終於決定厚著臉皮，去臥牛寺再求自己師傅一次。
“師傅啊！好久沒見到您老人家了。我知道你恨我，恨我跟著日本人，恨我做漢奸。但徒弟要養活一家大小，又身無所長，怎能拋棄祖業，無奈啊！”張捕頭心裡翻湧著滾滾暗流。一幕幕熟悉場景，在張捕頭腦海中紛紛浮現：清幽的檀香，寂靜的禪房，師父教導者稚氣未脫的“未來捕頭”坐禪、誦經；黢黑的夜，師父手持禪杖，穿行在周邊村落，不知疲倦地降服著一個個遊魂野鬼；冰涼的聖水，塗布在自己稚嫩的眼瞼，或披頭散髮，或半天殘腦，或獠牙血口的鬼魂，在身前飄蕩，卻怎麼也掙脫不出師父劃的一個金色圓圈
“師傅啊！徒兒真的有難了！”一派迷濛中，張捕頭自語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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