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間,羅寧三人順著通達的官道驅馳奔趕,途中變換了兩次路徑。
一天大多數時候都在馬背上顛仆自然沒有那麼舒服,甚至可以說令人倍感煎熬。來來回回上下搖晃顛得整個人的精神都極差。雙腿與馬身交磨,即便有馬鞍在底下墊著,還是磨得難受,只好在臀部底下再墊一些軟衣物。
陽光還有些曝晒,羅寧三人不得不拿出些東西擋住頭部和臉龐。
可秋季的天像少女易變的臉色,不一會兒就變得暗暗沉沉,連原先帶著熱氣的風都透著些微涼。
“我們在前面停下吧。”羅寧將頭頂的斗笠挑開,看著其他兩人。他的手指著遙遠前方官道旁一棟隱隱可見的建築,這是他們在路上遇見的第三座驛站。
在最前方開道的黑特沒有回頭,伊麗絲也沉默著,不過頭稍微點了點。
空氣中的熱氣逐漸冰冷下來,天也變得晦暗,抬眼望去,廣闊的天空瀰漫著塵埃般的烏雲,一層層濃厚地正在齊聚,將僅剩的光亮一絲一毫剝奪。
時值正午,天卻在短短的一會就陰沉得像是覆蓋著一層灰暗毛毯。噠噠馬蹄輕快,三人眼中,那遠處的驛站由小變大。
那是間兩層的驛站,與其說是驛站,不如說是旅店更為合適。原本這也是極為普通的供過往商旅憩息的驛站,前些年有北方的人南下,在此處將驛站頂下,又加蓋了一層,多造了幾間客房,供客人過夜。驛站後面用倥侗木和葦草搭了間馬廄,廚房也在後方。
“馭……”三人來到驛站旁,將馬停下。天空的烏雲濃黑如墨,鬱郁厚重。
一名站在門側的夥計迎身而出,招呼道:“幾位客人裡面請!裡面請!”
“麻煩幫我弄些精飼料喂喂這幾匹馬兒。”羅寧衝他微微點頭。
最累的當屬這一路賓士的三匹馬兒,自然不能虧待他們,羅寧遞給一些零散的銀幣,說道:“天氣涼了,順便備些保暖的毯子。”
那個夥計接過那幾枚銀幣,眉開眼笑,按照慣例,馬兒的飼料錢最後都會算在客人帳下,這意味著他手中這些銀幣全都會進入自己的小金庫。他將銀幣小心納入懷中,順手劃拉下掛在肩膀的白巾,朝著驛站裡面揚了揚,側身將他們迎了進去,說道:“好的好的,幾位先生小姐們,您們的馬兒我會仔細照料,天涼了,趕緊先進來吧!”
之後,那名夥計並沒有跟進來,徑直將三匹馬牽著,繞過驛站,到後面的馬廄裡去。
一進門,大廳里布置著七張桌子,中間三張,左右各二,有三張坐著人。
早有一名婦人在裡面等著,大約四十來歲,穿著樸素整潔,身前彆著深棗色圍裙,臉上的笑容洋溢著熱情卻不浮誇,十分和善。她將三人引到大廳左側坐下,遞過一張選單,說道:“幾位客人一路奔波辛苦了,”她遞過三張熱巾,“先擦擦臉,再看看選單挑幾道菜吧。”
“謝謝了,選單就不必看了,就照著我們三人的分量來些招牌菜就行,您自己看著辦。”羅寧用熱巾捂著臉,臉上的毛孔在熱氣中舒展開,令他舒暢得呻/吟了一聲。
“好的,”那名夫人麻利地收起選單,“三位先稍微喝點茶水休息一會,稍候片刻。”
伊麗絲擦拭完臉和手之後開始對著一面小圓鏡整理起自己的短髮來,一路奔波,餐風露宿,形象自然不會好到哪去,能堅持下來已經實屬不易。此時她已經換上長袖絲質繡花套頭衫,還披著件薄薄的外套,她手中的鏡子內側也篆刻著一個空間法陣,裡面容量不大,放的大多是她的換洗衣物。
窗外開始簌簌然下起雨來,起初雨絲細密微小,落在尖形屋頂上和牆面發出細密聲響之後化為涓流淌下。不多時,雨勢漸漸凶猛,雨滴打在窗戶上,響起密密麻麻地啪嗒啪嗒的響聲。
“天可真冷啊。”那名夥計從後門走進大廳,路過羅寧三人的時候說了一句,說的時候還抖了抖身子。他穿著單薄,所幸這大廳內遮風擋雨,倒也不是冷得難以忍受,他衝著羅寧三人善意地笑著,看到他們茶壺已空,趕緊端來熱水添上。
羅寧端起茶杯,目光卻側著落在大廳其他人身上。包括羅寧他們在內,總共有四張桌子坐著人。羅寧面朝大門,越過中間三張豎排桌子與羅寧他們相對的那張桌子坐著兩人,從著裝上可以容易看出這兩名中年男子應該是主僕關係。
中間三張桌子最靠近門口的那張空著,第二張也就是中間那張坐著三名男子,其中一名男子的嘴脣不停的動著。先前進門的時候經過他們身邊,就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氛圍,左右兩名男子圍著中間那名留著小鬍鬚,鼻子上夾著金框小眼鏡的男子,一臉認真神色地聽著他說話。中間那名男子臉型偏長,脖子上裹著一條黑色圍巾,年紀說不準,可能三十來歲,頭髮短而卷。
最裡側那張桌子孤身坐著一名年輕男子,錦帽華服,神色堅毅,約莫二十來歲,桌子上擺著兩個杯子、兩副碗筷,像是在等著什麼人。似乎是察覺到羅寧窺探的目光,他的目光回迎了過來,目光清冷,沒有絲毫情感,與羅寧對看一眼後又轉了回去。
驛站中除了客人連先前的老闆娘和夥計算下去總共有四人,另外一名夥計待在入口處的櫃檯,忙的時候會出來幫忙,老闆掌勺,在後面的廚房裡一直忙著沒出來。
除了夥計走動添水問話時偶爾發出的聲響,就只有中間那張桌子中的人在大聲說著話。
“所以說,那名犯人是怎麼在那個房間裡殺了人,然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逃了出來?”那桌子其中一人一臉困惑地向著中間那人問道。
中間那人推了推他先前講得激動時有些滑落的小眼鏡,眼睛後方的眼睛透露出一股精光和快意,他沉默了數秒,然後端起茶水啜飲一口,又挑了幾粒花生米在手中揉捏,將花生米表面那未脫落盡的褐色外皮都搓開,再一一放在口中。
“嗯……這個說來話長……”他邊吃邊說著,偶有停頓,“該從哪裡開始說起呢……你們沒有到過現場,沒有見過那房間裡的場景佈置……”
他又順手捻起幾粒花生米,接著說:“殺人的案件中一般來說都會有個動機,但諷刺的是,動機往往只能在案件被解開之後才會知曉。往往我們只能從現有的線索出發,做出合理的猜測並且一一驗證其可能性,從而找到最接近事實的某種猜測。”
“扯遠了……”他晃晃腦袋,“犯罪現場是第一手獲知真相的途徑,如果沒到過現場只是聽別人轉述的話很容易因為別人陳述時的添油加醋或轉移重點而使得線索被隱沒或溜走。”
“第一現場也有可能是被罪犯偽裝過的第二現場。”裡面那桌那名青年突然開口,聲音不大,但眾人卻都能清楚地聽見。
“這位小兄弟說得沒錯,這種可能性非常之大。殺人為什麼經常會接著放火,就是罪犯想要隱藏某些事實真相的心理在作祟。”他轉身望向那名華服青年,說著的同時,手中的花生一粒粒地放在口中,先前吃著東西說話的停頓已經消失,他的話語逐漸流利起來。
他的目光在華服青年身上快快打量了一下,目光又收了回來。華服青年也明顯沒有打算接話的樣子。
“不過,”他刻意停頓了一會,“只要犯罪的事實確實存在,就能找出罪犯來。即便是毀滅證據、或者採取某種方式製造看似不可能的情況,都必然會存在蛛絲馬跡。這種時候,就得靠觀察者自身的水平了。”
“如果已經知道罪犯是誰了呢?”這次是黑特開口了,他坐在羅寧對面,側身向著中間那張桌子,冰冷的目光落在話最多的那人身上。
他沒想到居然會有接連兩人打斷自己的話,不過這似乎更挑起了他的興致,他轉頭看著黑特,衝著他點頭示意,理所當然地說道:“既然知道罪犯是誰的話,那就移送法辦。”
黑特似乎早已清楚他要說的回答,快快應聲:“如果罪犯的身份特殊呢?”
那人似乎也預料到黑特可能說出的答案,答道:“唉,這位小兄弟的問題可真是難倒我了,我們現在所生活的環境有太多太多的例外,過多的例外導致我們的法律難以維持其原本的約束力。你問得很有道理,如果是罪犯的身份特殊,可能就算治安局知道了他的具體身份,也會因為利弊的權衡而選擇不揭發罪狀,警察們更是巴不得能袖手旁觀。”
“所以我認為你所說的都是屁話,有些人殺人不用任何道理,殺了就殺了。甚至可以張揚地向所有人說人是他殺的。”
“有道理。”小眼鏡後的目光若有所思,只應了三字
“那……如果我要當著你的面殺了你身邊那兩人,你能憑藉著你的頭腦和話語阻止我嗎?”黑特語氣冰冷,帶著寒意,神色認真,以至於這句話聽上去不像玩笑話更像是真正的威脅。
場間眾人聽了他的話,反應各不相同:那兩名被指明要殺的人一人驚惑一人憤怒,憤怒那人慾拍案而起,卻被金眼鏡攔下;另外一桌從頭聽到尾隻字不發的那對主僕依舊沉默,神情滿是沾染倒黴事的鬱卒;說完一句話就悶頭喝茶的華服青年目光饒有興致地落在黑特身上。
伊麗絲衝黑特“喂”了一聲,似乎不明白為何一直都表現得十分沉穩平靜的黑特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老闆娘和兩名夥計站在櫃檯那邊,看著他們,不知所措,有些焦急。
羅寧像個沒事人一樣地端起茶壺,起身幫伊麗絲和黑特倒上茶,然後身子坐回原位,目光跟大多數人一樣,落在那名帶著金框小眼鏡的長臉男子身上,顯然是在好奇他會給出怎樣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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