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浪漫
“故事中的白sè房子是給jīng靈住的地方。”顏可可站在臥室前對男人說:“但是現實裡,純白的裝潢會讓人眼睛很痛的。”
“不會的,因為在這裡,多是要閉著眼睛感受氛圍。”楚天越拉著她站在臥室門口:“看到那張沙發床了麼?”
顏可可詫異於眼前那唯一的一張寬大的沙發,圓形的,流線十分舒適。沙發的周圍以模擬的白玫瑰佈置,就像在花叢中亟待孕育靈感的溫床。
空間大小足夠兩人並排,而身後的牆體貼著淡綠sè紋著半透明玫瑰圖樣的映凸牆紙,視覺掃上去會有一種難得的舒適感。
“這...”顏可可啞了啞聲音:“是書裡面,那個後半部分出現的男主人公,給茜茜講故事的時候提到的森林玫瑰搖籃麼?”
“你的記憶力很好。”
“雖然看起來還是難以tuō離工業革命後現代痕跡。”顏可可從玫瑰花叢裡撩出一團小彩燈,用帶著揶揄的口吻笑道:“不過……我看得出設計的用心。”
楚天越並沒有理會她此時的心態,徑自走上前去坐下來,平拍了拍身邊正正好好的空位說:“過來。”
彷彿有一雙戴著魔力的大手推扶著自己那自以為堅如磐石的心,顏可可終於還是沒有拒絕。
記憶棉做的床墊溫柔託著女孩的身體,白sè的窗簾映透著晨曦裡斑駁的樹影。
她偶爾能聽到院子裡的鳥叫,早上元氣滿滿的讚歌幾乎讓她忘了自己一個通宵沒睡了。
而鳥鳴蟲唱的交響樂,讓顏可可產生一種錯覺----自己此時並非在與楚天越獨處,可是她的心思還是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
“你也要在這個地方給我講故事麼?”
顏可可故作輕鬆地側了一下頭,竟發現楚天越不見了!
原來,他竟然是放平了身子,姿勢不是很雅觀地躺倒在大**。
動作隨意又慵懶,眼睛閉得很輕,甚至讓顏可可以為他是在假寐。
“你......是要給我講關於你和柯顏的故事麼?”顏可可轉過身來,跪蹭在**,往前挪了兩步,視線終於俯下看到楚天越蒼白的臉。她忽然覺得男人的臉一直是很蒼白的,明明死過一次的人是自己才對。為什麼他的生命活力,就好像也隨著柯顏的離開被抽掉了一樣呢。
沒來由的,心有點痠疼。
“你想知道麼?”男人眯著眼睛問。
“想。”顏可可沒有半點猶豫地點頭。
“為什麼?”溫厚的大手輕輕摘掉眼鏡,隨意壓在柔弱的頭髮上。他看著女孩堅定的目光,突然在她鬢角靠近脖頸的地方輕柔地撫了一下,曖昧的氣氛此消彼長。
“想要從我的過去裡判斷我是否愛過她,判斷我又是否還能愛上別人......還是想比較看,你能否愛上我?”
“誰在想那種事!”顏可可挑了挑眉頭,對男人帶著玩味的態度表示不爽:“想傾聽和想傾訴明明都是人的基本需求,為什麼總是一幅你無所謂而我卻想要刨根究底的態度?你不喜歡說,那就別說啊。”
顏可可想要從**爬下來,卻被男人一把壓住手腕扯住:“陪我一會兒。”
“呵,”顏可可冷笑:“在你jīng心為柯顏準備的夢幻世界裡挽留另一個年輕女孩,你們男人都是這樣毫無水準地厚顏無恥麼?連藉口都懶得找了?”
“你相信這世上有靈魂麼?”沒有理會女孩的冷嘲熱諷,楚天越盯著顏可可的眼睛,認真的表情就像一個說起聖誕老人的孩子。
此言一出,顏可可心裡猛地一震。
“我把這座島變成書裡的童話世界,只想著......如果她的靈魂還在,能願意在我身邊再留一會兒。”
“哈!那你不如找兩個道士和尚立個香桌牌位。”顏可可心裡有點憋悶,嘴上也如是倔強:“實在不行,去找靈媒師什麼的招個魂畫個符好了!
前提是----你不怕她恨你怨你,不怕她變成厲鬼向你索命!其實要我說----你就讓她安歇吧。死都死了那麼久的人,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才是。
說不定她已經投胎做了什麼貓貓狗狗的,別想了。”
俏皮地眨了下眼睛,顏可可心裡的負擔減輕了一點。一低頭卻發現楚天越正在翻手機,壓根就沒聽見自己在說什麼!
這讓顏可可頓時開足了不爽的馬力:“喂,認真聽別人說話好不好!我是在幫你----”
小西異界遊
楚天越依然不爭辯不說話,還是用沉默來應對女孩剛剛燃起的小抓狂。
“楚天越你不要總是不說話,故作深沉也掩飾不了你心裡的漏洞。”顏可可突然伸手去拉男人襯衫的領口:“花那麼多時間去續寫她的故事,花那麼多錢來打造浪漫的莊園,不過是想用自己苦情的故事來賺年輕女孩的眼淚罷了。
可惜我從十三歲起就不會受騙了,你以為柯顏那樣的女人會喜歡這些麼?
就算...她的靈魂還在,也會覺得你是個可笑的傻瓜!”
吵架最怕的不是針鋒相對,而是一方不著邊際的沉默。沉默就像墊在出拳擊打下面的一塊床墊,得不到激烈又亢奮的迴應。顏可可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因為激動的那個人總是先輸。
於是她乾脆也躺下來,就靠在楚天越的身邊。兩人之間的距離有一拳遠,衣角擦碰著,卻感受不到彼此的體溫。
“我和柯顏的故事,沒有那麼浪漫。”一陣平穩的呼吸差點讓柯顏以為身邊的男人已經睡著了,他卻突然說了一句話。這讓顏可可一下子驚詫起來,才意識到那個快要睡著的人,其實是她自己。
“就像這世上最俗氣的利益聯姻一樣,因為兩個集團的相扶協作,又無法全然信任對方。只能用這種方式將彼此綁在一條船上。
那時我太年輕,對於不合心意卻又不得不為之妥協的婚姻,把所有的厭惡和對抗都寫在臉上。
因為要跟一個初次見面的女人訂婚,這是每個對事業對未來對成功無上憧憬的男人,輸在起跑線上的噩夢。
男人,征服世界的目的之一,就是可以擁有自己最想保護最想佔有的那個女人。你嘲笑也好,不信也罷。我也年輕過,我也這樣追求過。”
顏可可也假裝聽不見,故意發出一聲臨近睡眠的哼響。
可是楚天越的手突然搭上了她的小腹,整個人就好像環抱著側身的自己!
顏可可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男人的呼吸落在耳後頸部,如cháo的**讓她情難自禁地咬住脣。生怕那吃吃的溼癢讓她無地自容。
就像那唯一的一次相擁而眠,顏可可已經記不得他的手----是不是也如今天這般冰冷。
“你睡了麼?”楚天越問。
顏可可不回答。
“那好,今天的話我只會說一次,今生也只會說最後一次。聽不到的話……以後就收起你的好奇心吧。”
顏可可依然不發聲,但是她重重吞嚥了一下,相信楚天越一定明白她是醒著的。
“訂婚前夜,我做了最壞的打算。無非就是面對這一個毫無感情的美麗千金,說著些不疼不癢的場面話。同病相憐還是同床異夢,是我們最後的歸宿。
卻從來沒想過,永遠會有比最壞更壞的情況。當我看到柯顏的第一眼----我竟然……非常討厭她。”
那是很真實很強烈的討厭,比漠視和冷淡強大好多倍。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楚天越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顏可可分不清他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哽咽,總覺得連自己的情緒都被他帶動地很是急促。
“她很瘦很蒼白,雖然化了很jīng致的妝容,但仍然是一個被投到人海里就找不見的普通相貌。全然沒有大家千金的自信和氣質,但站姿坐姿倒是很符合淑女的修養和風範。只是瘦弱地讓人不敢多看幾眼,好像搖搖晃晃的隨時都有要倒的危險。
我甚至以為----家裡人要我跟這樣一個女人結婚是用來懲罰我的。”
顏可可的腸胃不由自主地**了一下,心說:你該不會以為我已經病入膏肓,家裡來找你沖喜的吧。
楚天越繼續著他的回憶,這讓顏可可覺得可悲又可笑----明明很厭惡,卻能把當初的場景和細節感受記得那麼清楚。活該你被自己的良心折磨呢。
“我記得她穿好像穿了一件過膝的香檳sè連衣裙,就像一具活動的骨架,眼睛很大,水汪汪的就好像隨時都能哭出來。
她看著到我的瞬間顯得有點惶恐,彷彿就是那種輕輕被人碰到一下都會大聲尖叫的小女人。
用無辜軟弱的眼神宣告著全世界都應該保護她照顧她----簡直是……這種女人,我向來是最避之不及的。”
我有那麼糟糕麼?時隔這麼多年聽他的回憶都是那麼的咬牙切齒。顏可可暗暗的想。
“我記得我只看了她一眼,就厭惡地別過臉。始終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清穿+紅樓]奪舍為賈赦
包括在後來的婚禮上,我甚至都在想,娶了她也好----至少是自己最不會喜歡上的型別,也免去了rì後的很多愧疚和麻煩。”顏可可聽著,這極盡真實情感的一字一句,卻挑不起她內心深處的半分漣漪。
就像自己想的一樣啊,他看不起柯顏,就像看不起一個與自己無法比肩同一檔次的女人罷了。
愛一個人絕對是有理由的,或者圖他的金錢,或者圖他的善良;但討厭一個人……有時候真的是沒有理由啊。
“可是結婚以後,我卻發現自己對她的厭惡越來越深。我討厭她欣然接受這段明知沒有愛的婚姻,更討厭她刻意地討好和妥協。她的無所作為,無所在意,讓我看起來像足了一個傻瓜和混蛋。
所以我無視這透明的婚姻,肆無忌憚地尋找自己在其他領域的存在感,而一直拒絕她真正進入我的生活。”
也包括讓第三者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麼?顏可可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
楚天越,年少輕狂不是理由,愛與不愛不是施捨。
就如那一晚我親口對你說出的那句話----從不奢求疼愛,但至少保留尊重。
雖然柯顏活得累贅,但骨子裡的驕傲和誓不低頭的自尊是與生俱來的。
其實你比誰都清楚----你踐踏過的,不是一句少不更事就能彌補的。所以你內疚著的,也不是一句悔不當初就能解tuō的。
“你一定很想問,我既然那麼討厭她,為什麼還要懷念她是麼?”也不知道楚天越到底清不清楚自己是醒著的,徑自提問又徑自回答。這讓顏可可突然就明白了...也許這些話楚天越只是想說給他自己聽的罷了。
顏可可心想:不要告訴我說是因為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這麼狗血的理由,我死的安詳活得瀟灑。不想聽這種爛俗偶像劇裡的話!
“因為我終於明白了自己之所以厭惡她,其實是因為嫉妒她。她可以接受這段婚姻為己任,可以坦然地把一個同樣陌生的男人當做忠誠的伴侶,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和中傷,保持著她最優雅的狀態去面對生活。
而我,除了會遷怒於她,折磨著不合心意的現實以外----什麼都沒有認真在做。”
當男人慢慢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顏可可咬著雪白的床單,眼眶漲得不得了。
她只覺得xìong腔裡翻滾著欲哭無淚,喉嚨裡哽咽著萬語千言。卻最終只能化成心裡默唸的遺憾----
是的,我可以愛上與我的期望天壤之別的生活,那是因為我對活下來這件事本身就很珍惜。生活裡發生再壞的事也總比死亡強一點點,這是柯顏的人生信條,是她一路堅持走下來的源動力。
你終於承認了嫉妒和偏執,可你終究還只是把心意停留在最初的內疚和懺悔層面----依然給不了柯顏對等的愛意。
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我對你的愛不曾消失。而你強迫自己愛上的----卻只是那份愧疚和遺憾,不是柯顏。
淚水沁出,浸泡著泛紅的眼角,滲入雪白的床墊裡,開出荼蘼的情緒。顏可可不敢發出抽泣和顫抖,但她知道身後的男人一定已經感覺地到了。
這個白痴!讓他說話的時候始終沉默,不想聽的時候又說個不停!前世今生----我到底欠了你多少啊!
“在她離開以後的三個月內,我翻遍了她的遺物。聽她愛聽的歌,迴圈放在每一個角落;看她寫的小說,用笨拙的文筆續寫了她的故事;找到她那些不專業卻很有意境的油畫作品,一一裝裱儲存。就像她一直在我身邊沒有離開過一樣……
我一直在想,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能在那麼柔弱的外表下,把自己的內心經營得如此豐富?只是從我身邊匆匆擦過一整年,卻讓我此生再也不能相忘。
顏可可,如果你是柯顏……你會原諒我麼?”
顏可可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因為從聆聽到楚天越如何回憶走入自己的內心世界那時起----她就真的睡著了。
楚天越慢慢撐起手肘,側著身子看女孩的睡顏。她的呼吸很平緩,神sè很安心。微微挑起的眉頭就像會說話一樣。
他俯下身去,在女孩的額頭上印上一吻。
冰冷的脣帶著軟軟的質感,顏可可頃刻就醒了。但她沒有睜開眼睛,只感覺到身後的人似乎起了身,將一床薄薄的被單翻壓在自己身上。然後輕聲離開了白sè的臥室。
顏可可揉著眼睛坐起來,他----去哪了?
回明之逍遙
在剛剛那恍惚的睡夢裡,他吻了自己麼?顏可可摸了摸額頭,覺得那一小塊面板感覺怪怪的,說不出的痕跡就像烙印進去一般。
她爬起身,看到男人的身影繞出白sè的院子,獨自一人,背影挺拔又落寞。
此時已經是下午了,陽光從西側打來金sè的鑲邊,將整個白sè的房間都染上暖sè。
顏可可抱著被子赤腳下地,臨窗的海風吹打著她的長髮,鹹鹹的呼吸在xìong腔裡湧溢。
她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楚天越剛剛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到底代表了什麼呢?
是他單純地想要傾訴,還是在暗示----他感覺到了什麼。
----顏可可,如果你是柯顏,會原諒我麼?
算了,不想好好度假的學生不是好警察。顏可可想著想著就想開了,這會兒肚子有點餓,也不知道楚天越把她一個人丟在這睡覺,自己跑到哪去了?
想到這兒,顏可可理了理衣服,隨便把頭髮紮了個斜馬尾。徑自走出白sè的臥室,一轉角就看到了庭院的白sè餐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食物。
站在桌前的侍應是個大約五十歲的矮胖女僕,她有著亞麻sè的捲髮和碧藍的眼睛。開口是顏可可聽不太懂的蹩腳英語,大概意思是叫她想吃點東西。
顏可可也不客氣,反正又不用買單。她坐在雪花白的太陽傘下,接過女僕遞上來的新鮮果汁。
“where’sstevenchunow?”顏可可還知道楚天越的英文名字,想來應該不會改吧。她咬了一口烤的鬆軟非常的土司,問那女僕楚天越的去向。
“ahah,church,,he‘salwaysthere.”那女僕這般解釋。
教堂?顏可可怔了一下,她沿著女僕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紫水晶教堂?依然是故事裡的場景。他獨自去教堂幹什麼?而且從女僕蹩腳的語法裡判斷,楚天越似乎經常要在rì落前去教堂。
這是要變吸血鬼的節奏麼?
顏可可滿心好奇,匆匆塞下了最後半塊麵包。她剛想起身離開餐桌,卻被一張新鮮的報紙所吸引----
那是一張中文報紙,上面的時間竟然是今天!
報紙上巨大的頭版播報著關於楚天越遭遇爆炸重傷的新聞,而下面一行小小的副標題卻讓顏可可的心為之一震!
竟然被媒體懷疑與楚天越的貼身保鏢林某人有關?下圖還有一張不甚清楚的照片,雖然被黑框條遮住了雙眼,但顏可可還是看得出來那是林殊的輪廓!
報道上稱,林殊已經失蹤了好幾天,目前警方也已經介入了搜尋調查。該訊息的可靠來源居然是從----顏可可實在是想不明白了,有關對林殊的懷疑竟然是楚氏集團在記者釋出會上公然披露的!
這明明是楚天越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為什麼要把林殊推出去呢?
顏可可摸出手機,她實在按耐不住滿心的疑惑,想要跟秦貝兒打個電話。可就在她剛剛翻起手機滑蓋的一瞬間,烏雲一樣的身影驟然閃過自己眼前。
男人的的大手劈然奪過了顏可可的手機:“抱歉,顏xiǎojié,楚先生吩咐過,你不可以隨意與外界聯絡。”
“林殊?”
看著眼前那熟悉的黑衣男人,顏可可好半天才撿起自己的下巴,瞪大了驚訝的眼睛問:“你怎麼會在這?楚天越不是說你----”
“我剛剛下飛機。”林殊將手機收到自己的衣袋裡:“顏xiǎojié,既然楚先生已經答應你三天後將你送回去,在那之前,請你務必要相信他的話。不要與外界過多聯絡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顏可可把報紙拍在林殊面前:“明明是作戲,為什麼要你來背黑鍋?楚天越葫蘆裡賣什麼藥?”
當然她也明白,問林殊總歸問也白問。就如他們如此神祕又機關算盡的行動來看,這件事當然隸屬於不能告訴自己的範疇。
林殊的沉默讓顏可可不打算再自討沒趣了,女孩伸了個懶腰,喝完桌上的最後一點果汁。她起身望著那不遠處為山石所掩映著的小教堂,心想還是跟過去看看吧。
“你不要過去了,楚先生不喜歡別人打擾他的禱告。”林殊居然猜到自己要去哪?這讓顏可可覺得的沒面子:“喂,他也信教?”
商人不是應該只信自己才對的麼?冷婚暖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