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人間的閃電，請賜名
西櫻入夜，池塘邊的青衫書生神情平寧地走進了當遊城，望著郊野的那座西山，青衫書生沒有著急趕去，而是先在當遊城把葫蘆沽滿清酒，然後尋了家客棧沐浴飽腹，最後盤膝於床閉目冥思，想要把自己的精神狀態調整到最飽滿，再去西山。
晚雲屯巔，山頂清風解暑意。
把結廬所需的東西和平日裡的生活物件全部送到了青山幻境裡，齊活的燕寧一身輕鬆，當然以後每日的三餐熱水也自有他繁忙的光景，不過有那寶痴的戒指，嘿嘿，太值。
舒坦地吃完晚飯，小溪和小斧懶得出來，燕寧便獨自在崖間悠閒散步。
今夜雲層頗厚，星光黯淡，想必明日會是個陰沉的天氣，已入初暑，也該下第一場夏雨了。
聽取蟬鳴一片，驟聞響鼻。
寶痴的戒指裡元氣最充沛的地方圈養著最為健壯的寶馬，興致忽至，燕寧便把那匹非凡種的寶馬牽了出來，果然上乘。
這馬乃是黑馬，通體油光放亮，如同一匹鮮豔亮麗的黑緞子，極為稀奇的是，踏著崖地的四個堅實馬蹄卻純白賽雪，更別提那渾身充斥著震撼的暴力美學的軀幹四肢，看上一眼，便可使人相信這馬跑起來絕對就成了人間的閃電。
摸著順滑的鬃毛，燕寧眸子裡驟然明亮，一個用力翻身上馬。
可能是燕寧成為了戒指主人的緣故，所以這匹看似很野的黑馬沒有表示任何的不滿意，極為溫順地踏著雪白馬蹄，緩緩地走在崖間，讓沒有星光的暗夜裡散發出一縷光芒。
“周遊天下十幾年，我見過太過光芒，黑色的我倒是頭一回看見。”
一名身形高大的老人不知何時出現在松柏林的邊緣，看著黑馬嘖嘖稱奇道。
燕寧沒有見過眼前的老人，但能在這裡出現自然便值得尊敬，像那小師叔江雲士，先前又有誰能想到他會是夫子的師弟，更加不會猜到他會在這裡出現。
話音落地不久後，燕寧旋即下馬行禮。那匹黑馬也很有靈性，此刻站在燕寧的身旁保持安靜，沒有亂動，於是那身形高大的老人便愈加好奇，對馬亦對人。
老人從濃重的夜色裡走出，清癯的容顏就像是明朗的天光，同時又給人一種健談和善的形象，總之看起來便很舒服。
輕輕撫著在夜風裡飄動的長鬚，老人說道：“這馬是你的？”
燕寧想著小溪的建議，沉默片刻後，答道：“現在是我的，但我打算送給別人。”
老人走到崖畔，不拘小節地坐在一塊山石上，望著厚重的雲層，問道：“送給誰？”
把黑馬牽到最近的一株柏樹旁拴好，猜著以老人的年齡來看，很可能是夫子的老友這類人物，便覺得但說無妨，反正總歸要被他人知曉，說道：“夫子。”
老人笑問道：“為何？”
看著老人泛起的笑意，燕寧還以為他是和小溪一樣的想法，坐到山石上，望著雲層後的黯淡星光，解釋道：“我不是想用這匹馬去討好夫子，乞求做他的學生，我只是覺得夫子的那頭老青牛很可憐，雖然我沒有見過。而且我在夫子這裡好吃好喝地住著這幾日，必須得好好答謝一下。更何況夫子的大弟子顏先生，以及江雲士先生都救過我的命，不止一次。”
老人把目光從燕寧的側臉收回，耳朵聽到了前方崖坪間老青牛的哞哞聲，笑道：“我那老夥伴跟了我十幾年，勞苦功高，但可不見得就比這匹黑馬差上一星半點，更談不上可憐，僅僅隨我吃香的喝辣的便不知羨煞多少畜兒，哈哈。”
燕寧看著老人的側臉，震驚久之方才吞吞吐吐道：“你那老夥伴？您就是……儒家夫子？”
夫子撫著長鬚，也隨即看向燕寧，和言善語地說道：“按我的想法來，你應該把儒家兩字摘掉，或者叫我老師，但是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無非是一個徒弟不能有兩個師傅的規矩，你是想讓我到南衝院做個客卿教習，和你的另外兩位掛名師傅一樣，如此便不壞規矩，我說的可有一字之差？”
因吃驚於傳說中的這位夫子的別具慧眼，燕寧只顧著呆呆點頭，卻忘了行禮，好在夫子並不在意。
夫子重新看向崖間，說道：“時機未到，所以這匹黑馬你也不必贈與我，如果你願意我倒是有個絕佳人選。至於答謝恩情，等到了時機，你心甘情願地成為我儒家弟子，那便是答謝，我相信時機一定會來的。”
“你住在第七座草舍，你就是我的第七名學生，這是我很早以前就做好的選擇。”
燕寧從山石間起身，深深躬身，長揖一禮。
便在此時，身後的松柏林裡忽然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有兩人振落枝丫間的黯淡星光，走近崖畔，赫然就是夫子救下的灰袍人和羽。
灰袍人還是那身灰袍，沒有換上儒家師生為他備好的乾淨衣袍，任由血跡乾硬，罩在魁梧的身形之上，更添堅韌霸氣。
闊額寬鼻的灰袍人稍一示意，握著青銅巨戟的羽便和灰袍人在山石前朝向夫子施起大禮，夫子坐于山石上平靜受之，燕寧則早早地避到一旁。
“我們叔侄倆特來向夫子辭別，今夜就走，大恩大德永不相忘。”
說明來意，灰袍人和夫子坐在山石上不知在聊些什麼，羽便四下環顧著突然發現了燕寧身旁的黑馬，那可真是暗夜裡的一縷光芒，注目良久後，羽方才發現黑馬身旁的燕寧，然後笑了起來，扛著青銅巨戟朝那邊跑去。
“我們還真是有緣啊。”
右手扛著青銅巨戟，左手拍了一下燕寧的肩膀，羽豪邁說道。
燕寧肩膀驟沉，身子一偏，看著急急收回手掌，面露難堪的羽笑道：“想不到我們會在這裡再次碰面。”
“那日在宮殿裡你沒有行小人之事，我說過，以後有緣，交你這個朋友，我羽從不食言。”
羽把青銅巨戟倚靠在旁側的松樹間，說道：“此地無酒，心誠便好，我羽在此對著最心愛的霸王戟結誓，我與燕寧，生是兄弟，死亦兄弟，永不背離。”
燕寧沒想到羽所講的朋友會是這般兄弟結拜，心頭微訝的同時難免佩服羽的重情重信，感懷羽的簡單率直。想他燕寧也不是諾諾縮縮的人，結交好友自然也是他心所向往之的事情，當下學著羽對著人間的閃電黑馬也結下誓約。
夜風繞向兩個大笑的兄弟，燕寧心頭忽動，盯著鮮豔亮麗的黑馬，然後看向兄長羽說道：“兄長今日便要離開，弟弟無所奉送，便將這匹黑馬贈與兄長，權作腳力如何？”
聽此一句，羽奇異的重瞳裡頓泛明亮，摸著馬背，開懷大笑道：“人們都說最知兄心者弟也，雖然我不懂什麼書生道理，但今日燕弟贈馬之情，羽兄日後定當全力相報。那做哥哥的就不客氣了……哈哈。”
愈發歡喜的羽忍不住翻身上馬，原本以為人間的閃電這般地位高崇的黑馬會顯露出自己的野性，卻不想對羽竟是比對燕寧還要溫順，且黑馬對燕寧只是沒有表示不滿意，看其現今的神態動作，想來是對羽這個新主人表示很滿意了，那就是有緣。
和灰袍人結束談話，夫子起身走向這邊，鬚髮紛飛微笑道：“先前我所說的絕佳人選就是羽，有緣，有緣，哈哈。”
羽從馬背上躍下，朝夫子行了一個不好看的禮。
灰袍人見準時機，快步走到侄兒的身側，對夫子禮道：“請夫子給這匹黑馬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