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明率領經貿代表團從香港回到雲陽之後,到香江大廈去的次數比以前明顯增多了。他總是隔三差五的要到香江大廈住上一晚。當然他還是住那個總統套房,原來他還沒掌管著房間的鑰匙,要去住宿時就打電話給柳偉泉或者肖丁香,就說他想到香江大廈休息休息,肖丁香就會迎候在大廈門口,領著王江明上電梯,為他開房門,倒茶水。這次從香港回來後,肖丁香主動對王江明說,王書記,那總統套間反正也沒讓別人住過,你就拿著房卡,想什麼時候過來住都行。王江明正求之不得,他滿心歡喜地笑著睨了肖丁香一眼,不料肖丁香也正用一雙迷人的眼光瞅著他,從她那溫情的眼神裡,王江明讀到了一份驚喜和意外。
王江明是個極精明能幹的人。湖南花鼓戲《打銅鑼》中的蔡九哥和林十娘對話時有一句道白:不聰明唱不得戲,不能幹打不得鑼。王江明能夠混到市委一把手這一級,要說沒能力和水平是說不過去的。王江明到香江大廈來住宿,一般是會告訴肖丁香的。他常常對肖丁香說,到這裡住落個清靜,免得那些無聊的官僚們找上門糾纏。記得剛到雲陽上任時,他住在一個招待所內,每天晚上都有人來敲門,他都一概不見,將他們拒之門外。有一天晚上,他正在房子裡看電視劇《康熙微服私訪記》,房外不停地敲門,攪得他心裡很煩躁,他開啟門一看,原來是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手裡還提了一塑膠袋東西。王江明新來乍到,還不認識什麼人,他看到是個女同志,因此還是比較客氣地對她說:“晚上我要休息,不會見任何人,有事明天到我辦公室找我。”
那女人自我介紹說,她是市委某部的副部長,是來和新書記聊聊天,眼睛裡似乎有幾絲柔情蜜意,腳步也已經開始往房子裡挪。王江明有些警覺起來,他知道自己才來雲陽幾天時間,這個時候是特別需要警醒的。他口氣有些僵硬地說:“同志,我還不認識你,請你放尊重一點,你一個女同志到我房裡來,我們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人家作何感想?你給我出去,好不好?”
那位女部長一臉無奈。王江明把門關上,硬是將那位女部長擋在房門外。
兩天後,市裡開處級幹部大會,王江明以此證明自己不貪財戀色,將這件事在會上端了出來,使那位女部長感到顏面掃地,恨不得咬下王江明一塊肉來。事後,王江明還是覺得自己當時有點衝動,在這件事上做得不太恰當。人家一個極愛面子的女同志,在大會上把這事和盤端出來,讓她面子往哪裡擱?後來,那位女幹部調到一個縣裡當了一年縣委常委,解決了正處待遇,也算王江明對她的一種補償。
王江明調到雲陽已經三四年了,他的家屬一直還住在省城。當初他也想過把家一起搬到雲陽來,他要給省領導一個資訊:我王江明不是去鍍金,而是要真心實意幹一番事業,為雲陽的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作出貢獻。時任省裡一把手的馬濤找他談話時,他表明了自己這個態度。可馬濤笑著說,算了吧,先下去幹幾年再說。他知道這是省委領導關心他,如果他真的下決心把家搬到雲陽去,省委領導是會很讚賞他這種姿態的。雖然他沒有向馬書記表硬態,但他心裡還是有這個想法和決心。馬書記找他談完話後,走出省委大門,王江明的步子裡有了幾分急促和匆忙。他要徵求妻子和兒子的意見,畢竟是要他們母子下去,如果他們不同意,他王江明也不可能霸蠻,硬把他們母子倆拽到雲陽去。
吃晚飯之前,兒子讀書還沒回來,王江明就和妻子素芬商量搬家一事,素芬一口回絕他,死活也不肯“屈尊”,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她說,你要去就自己去,不要折騰我們母子倆,我和兒子哪裡也不去!王江明的妻子素芬有她的理由。素芬在省財政廳的一個處當副處長,又是會計師,工資高,待遇好,她十分滿足。再要從省城調到市裡,不說工資要減少很多,待遇就更差了不知多少個檔次,何況她在這個單位幹了十多年,人緣關係也不錯,重新調往一個地方,又要去適應新的人和環境。更重要的是當時她兒子江洪正在省城的一所重點中學讀高中,成績還不錯,她不想讓兒子轉學換環境,以影響他的情緒和學習成績。畢竟省城重點中學教學質量比下面強,將來考個重點大學保險係數要大得多。王江明見素芬一下就把他頂到了牆壁上,他已經無話可說。正在他和妻子講著要搬家的時候,兒子江洪從學校回來,在門外聽得明明白白。兒子堅強地站在他母親一邊,進門就劈頭蓋臉地對王江明說,要去當官你一個人去,我和媽不跟你走!王江明一家三口中有兩個反對,他也就打消了要把家搬往雲陽的念頭。過後,他轉念想:反正自己不會在雲陽幹一輩子,省委領導讓自己到下面去當一把手,只是讓他有一個發展鍛鍊的過程,幾年後說不定還要回到省裡來挑大樑。不搬就不搬吧,搬來搬去也很不方便。有一位革命老前輩的兒子,一直在福建工作,從鄉長、副縣長、縣長,到副市長、市長、書記,後來當了副省長、省長,幹了二十多年。後來他和身在北京的著名女歌星結婚後,十多年天各一方,然而兩人生活上卻舉案齊眉,事業上相得益彰。王江明心裡想:妻子兒子不在身邊也有好處,生活上雖然有點不大方便,但作為雲陽幾百萬人口的城市的一把手,還怕沒地方吃飯,沒人給你收拾房間,沒人給你洗衣倒茶?也許能在雲陽找到一個紅顏知己,妻子遠在省城,就像是瞎子的眼睛聾子的耳朵,什麼也不知道,那又有多好呢。
王江明到雲陽工作後,起初住在武警招待所,後來市委市政府在龍湖的一個三面環水、環境優美的島嶼上新建了一個賓館,王江明就搬到了賓館的一號樓居住。這是個幽靜舒適的好地方,沒有城市的喧譁,也沒有林立的高樓,抬頭是湛藍的天空,俯首是茵綠的草地,花壇中那棵桂花樹一年四季都香氣繚繞,讓人如痴如醉;每天清晨,一些不知名的小鳥兒在那山頭的林間啁啾歌唱;開啟窗戶,那碧綠的湖水無邊無際地盪漾著,給人深深的遐想。王江明在這裡沒感到過有什麼孤獨,每天,賓館有專門的服務員為他清掃房間,衣服也從來沒有自己洗過,夜深了還有餐廳的服務員給他送來夜宵。他和這裡的服務員都很熟悉了,一個人無聊時,他隨時可以叫上一個靚麗的員工來和他拉呱上一陣。
王江明在湖島賓館住了一年多時間。那段時間,人們都看到市電視臺的女主播覃妮經常出入一號樓,明眼人都知道她和王江明有一種特殊關係,尤其是這裡的服務員更加清楚他們之間的底細,有的甚至還聽到了覃妮在房子裡的呻吟聲。發現王江明和覃妮之間關係的服務員,雖然沒對外人說出來,但這些年輕的女孩子還是經常幾個人在一起竊竊私語,談論著自己的所見所聞。久而久之,有些話就傳到了王江明的祕書耳裡。祕書委婉地把聽到的傳聞告訴王江明,王江明才如夢初醒,感到長期住在賓館裡太招人眼目,如果事情鬧開,他的政治前途勢必受到影響。於是他立即決定搬進市委新宿舍樓。王江明搬到市委新宿舍樓後,湖島賓館一號樓的套間還是由他支配,為他服務的服務員仍然每天給他清掃房間,王江明什麼時候想來就來,不來住時也沒人敢進這個套間住宿。王江明雖然不再常住這個套間,但他還是隔三差五來住上一晚,這裡還有他的換洗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不過從王江明搬家後,賓館的服務員們很久沒看到市電視臺那位女主播覃妮來過賓館一號樓了。
香江大廈落成後,王江明就把湖島賓館一號樓套間的鑰匙交了出來,讓賓館接待客人。香江大廈專門給他安排了一個總統套房,那檔次比湖島賓館的一號樓不知要高多少倍。況且那總統套房是在一層樓,與其他住宿的房子相隔離,進這個總統套房,要透過一道玻璃鋼門,一般的人是不準入內的。雲陽城裡有不少人都聽說香江大廈有總統套房,但真正到這套房裡享受的又有幾個呢?不用說住宿,就是連到這幾間豪華的房子裡看上一眼,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王江明是雲陽的“天”。古人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王江明身為雲陽的一把手,在雲陽這塊土地上,可以說能翻雲覆雨,這點特權又算得了什麼呢?不過王江明這點特權只有那麼幾個人知情,外人根本不知道王書記在香江大廈還有一個溫馨的小巢。市民們聽到王江明大會小會必講勤政廉政,在晚報上看到他發表文章,慷慨激昂斥責**,在電視上看到他和農民拉呱,是那樣和藹可親。在市民的心目中,王江明的形象是那樣高大無比,完美無缺,有誰懷疑他們的書記呢?說實在話,王江明來這裡享受的時間也不是很多,畢竟他是幾百萬人口的頭,革命工作太忙,難得有多少清閒的時候。因為他頭上那頂官帽不輕,任何時候他都不能掉以輕心啊!
那一天上午,王江明和香港的一家財團老闆簽訂了一項八千萬元的投資協議。吃午飯時,王江明喝了點酒,身子感到有些輕飄飄的。他讓李副市長送客人去機場,自己跟水祕書長打了個招呼說下午頭有點暈,要休息一下,什麼人也不要來打擾,就讓司機小夏把車直接開到了香江大廈。王江明下了車,對司機小夏說:“別管我了,你自己回去休息。”然後步履匆匆地進了香江大廈。
王江明上了電梯,電梯上有幾個青年男女,他們不知眼前這個人是雲陽市的王書記,因此沒人給他打招呼。王江明按了一下“18”,電梯一直沒停地直往上竄。電梯在18層樓停下來,王江明腳步輕飄地下了電梯,那幾個男女青年才知這個人肯定不是等閒之輩,於是一個個把驚奇的眼光投向王江明。王江明沒有理會,徑直走到玻璃鋼門前,從口袋裡掏出房卡來開玻璃鋼門。這玻璃鋼門和總統套房用的是同一張卡,王江明開了玻璃鋼門,再來到那熟悉的房門前將卡插進去,並用一隻手按了一下門把手,門“咔嚓”一下打開了。王江明反手將房門關上,把手提包隨手丟在沙發上,解開領帶,到洗漱間洗了一把臉,然後開啟電視機,一邊看電視一邊給柳偉泉打電話。
“偉泉嗎?我是王江明。”
“王書記,你好,現在在哪裡呀?”
“就在你們香江大廈呀,歡不歡迎?”
“當然歡迎。王書記,有什麼需要我效勞嗎?”
“晚上我請你吃晚飯。”
“不敢當,我請您吧。我馬上過來。”
“哈哈,你是怕我沒錢吧。這樣吧,我請客,你買單,還叫上丁香,這我們三個人,怎麼樣?”
“行,我安排一下就過來。”
“別急,我喝了點酒,先休息一會。”
“好,您睡一覺,醒了打電話給我。”
晚上這餐飯吃了快兩個小時。本來柳偉泉安排了一桌菜,但王江明只要了幾個特色菜,其他什麼海鮮鮑魚之類的美味佳餚都沒讓端上桌。王江明中午喝多了點酒,頭還有點暈暈乎乎,因此晚上只要了一瓶乾紅。三個人邊喝邊談,,時間就那麼晃盪著從他們的酒杯“咣噹”中過去了。吃完晚飯,柳偉泉和肖丁香一起坐電梯上了樓。肖丁香倒了一杯濃茶給王江明,然後坐下來看新聞。柳偉泉坐了一會兒,手機就叫了起來。於是他走到另一間房子裡接電話。王江明一邊喝茶一邊和肖丁香聊著:
“丁香,這次香港招商引資,你可是立了大功呀!”
肖丁香莞爾一笑說:“哪裡,王書記言重了,這全是您的功勞。”
王江明喝了一口茶,一隻手做著手勢說:“丁香,我不是誇你,你年紀輕輕,就這樣有作為,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呢。”
“王書記太抬舉我了。這些年還不是搭幫你的教誨關照,我肖丁香能有今天,真要謝謝你呢。”
“哪裡,這是你自己的造化。”王江明起身給茶杯續了點水說,“丁香,我給你倒杯茶喝。”
“不用了,王書記,我們坐一會兒吧。”
王江明坐下來繼續和肖丁香聊天。柳偉泉在內面房子裡打完電話出來,剛在沙發上坐下,沒等屁股坐熱,他就有些著急地對王江明說:“王書記,實在不好意思,我家裡出了一點小事,我要回去處理一下。有什麼事讓肖總去辦就是。”
“好,你去辦你的事吧,我過來只是為了清靜清靜,也沒有別的事情。”王江明說。
肖丁香是一個很精明的女人。見柳偉泉起身要走,為了遮人耳目,肖丁香也起身說:“王書記,我也走了,你好好休息吧。”說完跟在柳偉泉身後走出了門。
“好,我就不遠送了。”王江明將他們送出門外說。
肖丁香走了幾步,回過頭對著王江明嫣然一笑,正好王江明也深情地望著她。肖丁香挑逗的眼神是那樣誘人,那樣讓王江明心神不寧。從她那迷人的眼光裡,王江明覺察到了肖丁香此刻的心路歷程。肖丁香其實是想多坐一會兒的,柳偉泉出去辦事,她一個女人和王書記獨處一室,如果傳出去,就會緋聞滿天飛。她自己都不怕什麼,她是為王書記著想。當然她清楚柳偉泉和王書記關係很鐵,相信柳總不會有意往外傳,但人心隔肚皮,還得注意和防著點為好。在王江明要轉身的一霎那,肖丁香眼睛裡飽含著幾絲柔情、幾分留戀地說:“王書記,我回去換身衣服,有事給我打電話就是。”精明過人的王江明知道,這是肖丁香在給他傳遞一個誘人的訊息,他微微笑著向肖丁香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