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老虎嘴裡掏肉吃
重慶地處長江和嘉陵江交匯處，水深浪平，乃天然良港。有港口就有碼頭，重慶的碼頭也就特別多。當年，重慶碼頭是相當得熱鬧。江邊停滿各種各樣的船舶，真是檣桅如林、船篷相連，擠得密密匝匝，甚至裡三層外三層的，把江河都塞滿了。
岸邊是各種各樣的街市，真是店鋪相依、人來人往，把那青石板小路磨得光潤髮亮，日日都是趕場天，天天都是廟會節。天還未亮，碼頭上就油燈閃閃，炊煙繚繚，賣早食的就開始吶喊叫賣。到深夜了，那小街上的酒館、茶館、煙館、妓館還燈影閃爍，招徠著南來北往的行人，久久平息不下來。碼頭就像重慶城的嘴，不停地吞吐著，重慶城也就在這樣的吞吐中發展起來。
東水門碼頭是渝中區下半城“九開八閉”的古城門之一,位於湖廣會館一側。大江南北收購的糧食和從美國運回來的糧食都在這裡靠岸，碼頭所有的倉房全部租賃，但露天廣場上還是堆積如山的糧食包。
民國時期重慶碼頭多為幫會、行幫的代稱所控制。舊時袍哥講那當兒，無論地痞流氓，三教九流，只要加入袍哥會，就可以通行無阻，吃遍天下。
既然是碼頭，自然又有船伕腳力，於是“拉灘幫”、“梢船幫”、“轉江幫”、“搬運幫”紛紛出現，各幫又有“幫頭”，壟斷碼頭，成為霸據一“幫”的封建把頭。
李栓柱護送孩子們前往盧氏，石小涵被臨時抽調到這裡擔任山地師代理師長。梁大勇曾這樣評價過石小涵：“這傢伙表面上總是那麼率真、質樸，猶如古代的遊俠豪放爽直，其實他是膽大心細、聰智靈活，善於把握機會。”
山地師的兵力一萬五千多人，石小涵在倉庫駐紮一個團，碼頭港口只有一個營。其他各團佈置在通往山城重慶的主要路段，臨時建設防守工事。
柴永波開完會議，去到重慶市內和師傅喝茶聊天。唐天放把四川各個軍閥的起家和現狀仔細的對弟子講解著，並且把袍哥老大和四川幫會的一切告訴他。
“轟——”從東水門碼頭傳來炮擊聲，緊接著步槍、機槍連續的響了起來。柴永波走出茶館聽著槍炮聲，眉頭皺起：“石小涵怎不還擊？稀稀拉拉的迫擊炮還擊能擋住大部隊的進攻？”
跟著走出茶館的唐天放問道：“你是說大部隊在進攻碼頭存糧倉庫？”
“少說也有一個師的兵力在進攻，眼下的槍聲不是我們部隊打的。”
“我明白了，肯定是敵人首先開火，石小涵看到敵人沒有威脅到糧食的安全，這才打冷炮在激怒敵人。”
“也只有這一種解釋合理。小李，聯絡一下山地師指揮部，問問情況如何。”
警衛員小李從後邊走過來把報話機的耳機遞過來，柴永波接到手裡就聽見石小涵那獨有的寬厚聲音：“是縣長嗎？”
“我是！告訴我情況。”
“大約有兩萬多的部隊在我們第一道防線的一里多地之外開始聚集，目標就是咱們的糧食倉庫。”
“不要顧忌，大膽的打！把鳳凰戰隊派到兩個醫院裡去保護他們，神龍大隊派出一箇中隊把上海的兩個醫療小分隊請到我們醫院。”
“是！我已經把部隊派出去了，還有別的指示嗎？”
“注意港口江面上的船隻，任何不經同意私自闖入者堅決打沉！”
“是！縣長保重，防止他們對你動手。”
“你放心，警衛連都在附近，一旦有變我會殺出一條血路和你會合。”
劉湘這個時候也在緊張的探聽訊息。槍炮聲響起來的時候，他從部下口裡得到準確的訊息，袁祖銘的部隊因臨近年關，六個師餉銀無有著落糧食僅夠半月食用。為了穩住軍心，得到糧食和餉銀，他只有大膽採取行動，奪取港口倉庫。
袁祖明親自帶領第一師和何厚光的第二師一起出動，他要在短時間內攻破山地師的防線，得到倉庫存量。劉湘問前來彙報的鄧漢祥：“他的其它四個師在何處？”
“在重慶城外，估計是防備我們橫插一槓、與他爭搶。”身為省政府祕書長鄧漢祥明白袁祖明的狡詐。
“他這是老虎嘴裡掏肉吃，還怕我插一缸，我才沒他那麼笨。”
“司令，你是說袁祖明的計劃不可能得逞？”
“不是不可能得逞，是一定不能得逞！你去過盧氏山地師駐紮的地方看過沒有？柴永波全部兵力只有一萬五千多人，減去一部分回盧氏送孩子的大約只有一萬五千人。”
鄧漢祥點頭：“袁祖明也是這樣判斷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一萬五千人的裝備和厲害。一個連三門迫擊炮、九挺機槍，其他的都是全自動步槍、衝鋒槍，每個團還有一個狙擊連、一個炮連。”
“裝備這麼精良？”
“還有呢！山地師有一個炮營，裝備高射機槍十八挺、150榴彈炮三十門，據說可以在15公里內進行精確打擊。至於他們土製的裝甲車更是厲害，每個車上兩挺機槍，需要時帶上士兵即可進攻。”
“司令，這麼厲害的裝備我們為何不裝備一個師？”
“現在沒法購買。你想想，四川遭受這麼大的災害，盧氏人都來幫忙救災，我要不顧百姓死活，購買武器會是啥結果？失去民心！一旦失去民心，你我還能在重慶站住腳嗎？”
“司令教訓的是，部下的確考慮不周。”
“你的想法是好的，應該和柴永波這小子提前打個招呼。”
袁祖明沒想到對方根本不把他的挑脅當成一回事，惱怒之餘，他下令開始攻擊。
石小涵把指揮部建立在碼頭最高的倉庫頂上，當他在望遠鏡裡看到敵人開始進攻時突然下令：“炮火停止射擊，敵人不到五百米部隊不許還擊！”
山地師101團韓世昌氣惱的把帽子摔在陣地後邊的指揮所裡的牆壁上：“這不是胡亂指揮嗎？哪有敵人開始進攻的時候把炮停下來的道理？”
一營長小心的回答：“也許是誘敵深入？”
“誘個球！敵人是來搶糧的，不是來逛大街的。打不打敵人都會進——哈哈哈哈！老子明白了，石大隊長是要把敵人打驚、打怕、打出我們盧氏軍的威風！告訴戰士們，等下令開火時使勁的往外潑子彈。一營長。”
“在！”
“命令各車司機和機槍手提前準備，等敵人潰退時給我追擊！”
“團長，石大隊長沒有這個命令。”
“可他也沒有不許出擊的命令。我在前敵指揮，有權臨時決斷！”
“是！”
何厚光看到盧氏軍停止了炮火反擊，反倒下令部隊停止下來。袁祖明一個電話打過來：“趁機進攻，不許停下來！”
“司令！我感到敵人有陰謀。”
“啥陰謀？你就不會認為敵人是膽怯？我們是兩個師，攻進他們的陣地就是勝利！”
“好！”何厚光咬著牙放下電話，在部隊後邊喊著：“弟兄們！不想餓肚子使勁攻，拿下陣地每人賞——”
“啪！”沒說完話的何厚光感覺頭頂一涼，帽子飛向後邊。他把頭往下一低，偷偷邁步跑回指揮部。士兵們對飛來的一顆子彈沒有太計較，他們都認為是一顆流彈而已。
民國時期，兩軍交戰拼的是人命和勇氣，袁祖明一個勁兒的催促進攻，部隊很快進入到盧氏軍最佳射程。“打！”石小涵興奮地在步話機前大聲的喝道。
“噠噠噠噠！”“轟——！”槍炮齊鳴，彈幕像狂風暴雨中水珠，密集的招待著路人。幾十門迫擊炮突然開火，榴彈炮也把袁祖明的後續部隊無情的掃蕩著。
“拼！哪一個敢退老子斃了他！”袁祖明兩眼發紅，看著自己的部下被炮彈擊的傷亡慘重、殘肢斷臂亂飛，陣陣血幕過後難以尋找著自己熟悉的面孔，他不能受這種窩囊氣。
對方好像有意氣他，頃刻間槍炮齊停，在轟隆中猛然靜止反倒感覺毛骨森然、頭皮發麻。袁祖明此時後悔了，他不是對方指揮官的對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能偷雞不成蝕把米。
袁祖明剛把部隊聚集起來，對方又突然開火。密集的人群血肉橫飛，活著的人叫苦連天。“師長！”衝進指揮部的何厚光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一頭紮在地上。
“撤！”袁祖明死心了，他就是把全部人馬拉上去，也不過是浪費對方一點炮彈、子彈，自己的部下最終將會魂歸九天。
“想得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把爺爺當成啥了？裝甲車出擊！”
五十輛汽車改裝的裝甲車，其實只不過是在車頭加上鋼板而已。但每輛車上兩挺機槍、總共一百支共同在飛似的車速中拼命地射擊，袁祖明的部隊那裡抵擋得住。
袁祖明吩咐警衛把何厚光扶上戰馬，自己前行朝後方自己的地盤帶頭跑去。
“繳槍不殺！抵抗者死！”一路行進、一路高喊的出擊部隊，很快到達袁祖明的前衛部隊。活著的人跪在地上只顧求饒，把韓世昌氣的破口大罵：“擋住老子的路幹球啥？老子要活捉你們的指揮官！”
“長官，他們都已跑了，我們只是個當兵的。”
“他孃的！要是騎兵營在這裡今天收穫就更大了。”
“呵呵！沒想到我們的一團長也知道自己的短處。”飛身趕來的石小涵取笑著。
韓世昌都囔著：“傻子都知道我能不清楚？山地師，還不如叫平地師更合適！”
“收兵吧，把他們的武器都收了，撤退！”
韓世昌指著地上跪著計程車兵：“他們呢？”
“屎殼郎推車——滾蛋！”
“滾蛋？我們不要俘虜？”
“不要！執行命令！”
“是！”
被收繳武器的袁祖明部下逃出五里多才停下腳步，一個老兵坐在地上抱頭大哭：“人家不願浪費糧食，咱們被拋棄了。”
其他人這才明白過來，但活命要緊，現在可該朝哪裡去？老兵恨恨的說道：“袁祖明扔下我們提前逃跑，我們回去說不定治我們丟棄武器之罪。我是不回去了，到劉湘那裡討口飯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