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藤姬的回憶
呼！呼！呼！
獨眼的人形妖怪艱難的喘著粗氣，又一波攻擊襲來它不得已用手臂阻擋，一連滾出好遠。待它抬起頭，錫杖已經抵住它的脖子。
“嗚啊！食鬼…天狗…”
他驚恐的玩著眼前的食鬼，黑色的直衣配上黑色的翅膀，眼神幽幽，死神般讓人窒息。
“我們同是妖怪…為什麼要攻擊啊？為什麼？”
食鬼向後瞟了一眼，說：“當然是因為我的聽從那個術士的命令的關係啦。”
藤姬身著狩衣站在他身後，拿著符咒說道：“對人類釀成災禍的妖怪…我以神之名來消滅你。”
“臨——”藤姬拖長了聲音走到走到溪水旁，食鬼正坐在地上發呆。“你還不習慣看到妖怪們被消滅啊？那個妖怪是因為做了壞事，所以這麼做也是不得已的。”
“才沒有咧，我只是在難過今天沒有吃到鬼啦——”說著他撫弄地上的野花，卻發現野花已經枯萎，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那副垂頭喪氣的樣子讓藤姬忍俊不禁的笑起來。
“你在笑什麼啊…？”
她摘下高高的帽子坐到食鬼身旁：“沒想到傳說中的食鬼天狗心底這麼善良啊。”
“你不要笑我了…”食鬼不好意思起來，把頭埋進手臂裡。
“我是在稱讚你哦——”
“不過話說回來！我也萬萬沒想到…一個堂堂貴族的女兒竟然會跑來當陰陽師。”
藤姬笑著說：“因為我是女生，沒辦法進陰陽寮，所以只能像剛剛那樣做一些師父多餘的工作，回家之後，都會被念說很輕浮或一家之恥之類的，真是煩死人了。”
“你都有辦法替我去上名字了，我倒覺得你蠻適合這個工作的。”
“謝謝你…臨…臨…你喜歡你的名字嗎？”
“這種事情我哪知道啊…”
藤望著天空說：“「臨」這個字是九字咒語的第一個字，也是我信仰的神明所化身的文字，對我來說是非常有意義的字。自從在山裡看到你之後，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幫你取上「臨」這個名字，所以如果你也喜歡，我會很開心的。”
食鬼輕輕吐息，忽然抬起一隻手放到藤姬頭上溫柔的說：“你這麼用心替我取的名字，我怎麼可能會討厭呢。”
這樣的舉動，這樣溫柔的話語，從摯愛的食鬼天狗口中說出，藤姬心一整狂跳。她紅著臉對食鬼說：“…臨…你的個性真的很會造成別人的誤會耶。”
“你這是什麼話啊？什麼意思啊？”
她握拳起身堅定的說：“不過我又再度喜歡上你的名字了。”
“啊？”
“那我們去執行下一個任務吧。”
“先吃中餐啦——”
食鬼輕輕的在剛才那朵枯萎的野花上一揮，原本死去的小花悄然的直立起身子開出了可愛的小小的花。
“這是……什麼意思？”藤姬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卷軸上的字，“「將妖怪食鬼天狗捕獲後，獻給天皇。」師父，這到底是什麼回事？”她跪在竹簾前不安的問著裡面的人。
看不清那人的樣子，只是在竹簾後一個黑黑的剪影。他開口說道：“這是天皇的命令，現在全國的咒術師，還有那個源家都開始行動了。”
“源家…就是直屬於天皇的陰陽師…不過天皇為什麼突然想要抓他…”
“當然是為了珠子。身為天皇，想得到的東西當然只有一個…珠子——只有強力的妖怪體內才會有的妖力的結晶。珠子擁有超越人類智慧的力量，而這股力量依照妖怪的種類又會有所不同。例如鵺的珠子具有召喚死人靈魂的力量，而玉藻前的珠子則能催情，那麼連鬼都能吃掉的妖怪，想必一定會擁有非常巨大的力量吧？不過我也不曉得食鬼的珠子擁有何種力量，食鬼自己也可能隱藏起來了。”
“這又是為什麼…？”藤姬不解的問。
“因為珠子和妖怪的性命是相連在一起的，珠子被拿走的話，妖怪便會斃命。”
“！？妖怪不是不老不死的嗎？”
“通常只要唸誦咒語，妖怪都會被消滅——這種情況和死沒兩樣。但是擁有珠子的妖怪，只要珠子還在體內，靈魂就永遠不會消滅，所以妖力本源的這顆「珠子」就是妖怪們存在的證明。因此擁有珠子的妖怪，不是將其能力隱藏，便是對於自己擁有珠子一事完全不知情。不過看了你的反應之後，我想食鬼應該是屬於後者，不過不曉得是什麼人得到這顆珠子的情報…食鬼是你的式神吧？雖然現在只有我知道這件事，不過遲早都會曝光，所以現在一切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話音未落，藤姬卻在竹簾前甩出符咒，簾子頃刻被劈成兩半。她冷冷的說：“我不會把他交出來的。”
裡面的人倒是不驚慌，淡淡的說：“…這可是天皇的命令。”
“不管是誰…他都是我一個人的。”
望著轉身離去的藤姬，那人又說：“藤，你不要自己跳進火坑，我這麼疼愛你，而且你也是祕術的唯一繼承人…我不希望你被消滅。我知道你非常疼愛食鬼，但並不是所有的願望都能實現的。”
“……”藤姬淡淡一笑，“請恕我直言，師父，至今為止，我的願望從來沒有實現過的，那個祕術——就如同只有我是泰山府君和太一真君唯一的繼承人…”
“…真是個愚蠢的傢伙。”
“咦？”侍女從地上拾起一根黑色的羽毛，“好大根的羽毛哦，我第一次看到耶，這是什麼鳥的羽毛啊？”
食鬼不滿的坐在藤姬臨時設下的結界中鬧著脾氣。
“臨，你還在生氣啊？”
他不滿的說：“你明知道我最討厭被束縛了！你怎麼沒跟我說這裡有設結界！”
“我之前不是和你解釋過了嗎？我這麼做不是在束縛你，而是把你隱藏起來啊。因為現在這個國家的最高權力者已經看上你了。你要是被抓，以後我們可能就無法再見面了…”
“這一天遲早會到來。”食鬼輕輕地說。
“啊？”
“我和你的壽命不一樣，你一定會先死的，所以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分離。”他閉上眼睛訴說著可以預見的事實，“即使你對這點一直沒有覺悟，我們的時間之流還是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不要…我不要和你分開。”她睜大眼睛望著食鬼，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你，好不容易才替你取了名字，這種會造成我們分離的時間之流…我絕不承認！”
“藤…”他第一次見到她這副樣子。
“我無法忍受你不在我身邊！不管是壽命還是命運，我都絕不妥協！”淚水啪嗒啪嗒的掉在榻榻米上。“那你呢？我不在的日子，你要怎麼度過？你會和我以外的人說話嗎？會觸控他人嗎？難道…會有我以外的人來當你的主人？你會被取上「臨」以外的新名字？”
藤姬如同失去理智般緊緊拉住食鬼的手臂，直勾勾的盯著他喊起來：“我不要…我…我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因為…”說著她已經不經意間拿出符咒。
“好痛…藤…你到底想做什麼…”
“臨是屬於我一個人的！”說完她朝食鬼甩出了符咒。
藤姬抱著哭泣的自己驚慌失措的在街上走著，“我…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我竟然傷害臨——”
突如其來的襲擊沒能躲過她的眼睛，她利落的扔出符咒回擊，兩紙相撞化作一團火焰。
“無禮之徒！快點現形！”
“呵呵…你做事果然還是一樣輕率啊，藤姬。”黑暗中走出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子。
“源…源賴光！”
他走進月色照亮的街道，腰間掛著童子切安綱。“我是特地來見你的那隻黑色的愛鳥的。”
食鬼躺在地板上捂住自己的肩膀，藤姬走到她面前輕聲喚著：“臨…”
“……藤…你到底是什麼了？你變得很不對勁……如果有什麼煩惱，可以和我說——”
藤姬跪下來用雙手拖住食鬼的臉，說道：“你真是不聽話的孩子。”她不容分說的吻了過去，不知用嘴餵了食鬼什麼。“我不是說過，你要是不聽話的話，我就會用這樣的方法讓你安靜下來嗎…臨。”
“現在有個到處在街頭巷尾鬧事，並且已經發出討伐命令的妖怪——酒顛童子存在。”源賴光說。
“聽說已經被你給收拾了…”
“我想要讓那個謠言成真啦。”
“咦？這麼說…”
“沒錯，酒顛現在還活著，不過…我馬上就會去收拾他了。”源笑著說，“然後等到時機成熟時，希望你可以使用那個沒有人繼承的祕術…「泰山府君」及「太一真君」，讓酒顛童子重新復活。”
“你到底是何方人物…而且我師父已經禁止我是用這個祕術了。”藤姬警惕的盯著他回答。
“只要你肯答應這個請求，那麼我們也會幫你實現你的願望。”
“啊…你是說可以不把臨交給天皇？”
“是啊，不過你要的不止如此吧？”源賴光好像看穿了藤姬似的對她說。“你不曉得嗎？酒顛童子的珠子具有讓靈魂得到永生的能力…也就是「讓時間靜止」。”
夜色凝重，藤姬獨自站在深林的封印石前自言自語。“為了讓我們兩個能夠永遠在一起，我會好好努力的，所以等到天皇的命令告個段落之後，我馬上把你放出來。”她溫柔的趴在那塊封印著食鬼的石頭上，“我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對不起，臨，這段時間你就先忍耐一下吧。”
“我們走吧，藤姬。”
“好。”
「但是那個封印卻再也解不開了——」
「因為某些原因，憑我的力量已經無法解開臨的封印——」
「我一邊尋找能夠解開臨封印的方法，一邊不斷的轉換得已附身的身體。」
「我一點都沒變…不管是年紀還是想法，或是對臨的思念。」
「被那個男人…改變了。」
“不過沒關係…只要這個男人消失，臨就會再度回到我的身邊，所以沒關係。因為我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