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老人
獨自返回自己的宅院，耀陽真人神色有些疲憊。
作為耀陽派宗主，整個耀陽派的中流砥柱，在外人面前，他必須要堅強，必須要鎮定，無論心中有什麼樣的想法，他都要維持一副古波不驚的表情。
因為他一言一行，可能會影響到整個宗門成千上萬人。
不過私底下的時候，沒有其他外人在，他卻不必這樣，他可以卸下外表的偽裝。
他實際上很疲憊。
也很無力。
當年怒氣衝衝的離開中原，發誓永遠不再回來，如今卻又不得不返回中原，以他的驕傲，內心又如何能夠平靜得下來，他心中的複雜情緒，是其他人都遠遠無法體會的。
別人都羨慕他和落日山搭上關係，但是實際上，他恰恰最不願意和落日山搭上關係，一輩子都不想！
“世事總是這麼讓人無奈……”
緩緩嘆了一口氣，他獨自走進宅院之中。
如今山門新立，很多事情都還沒安排妥當，他這邊宅院也沒有什麼侍從的人。
不過孤身一人，他倒也沒有覺得不適應。
穿過庭院，來到內閣，不過就在他準備跨步走進內廳的時候，他卻忍不住愣住了。
抬頭看見那內廳主位上所坐的老人，他張大嘴巴，臉龐上湧現出無法掩飾的濃濃震驚神色。
老人穿著一身很普通的藍色長袍，綢緞材質，似乎已經有些年頭，邊角甚至都可以看出有點破舊，他頭髮全部雪白，沒有一絲黑色。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猶如一座老鍾一般，也給人一種無法撼動的感覺。
一股奇妙的氣息充斥整個空間。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人的話，只會將這老者當做是一個普通老人，但是如果是一個修為高深的修士在這裡，卻會感受到無法想象的威壓。
這是一種無法言語的感覺。
而耀陽真人。此時此刻的心情卻是無法形容，因為他從來沒想過，對方會出現在這裡，或者說，他壓根沒想過對方會主動過來找他。
以他對老人的瞭解，頑固，驕傲，幾乎佔據了性格的大半，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屈尊來他這裡。
所以他心中的震驚無法想象，一時間，他甚至忘了惱怒，也忘了往日的怨恨，只剩下強烈的不解……
“怎麼，不進來？”
老人緩緩開口。
語氣談不上慈祥，但是倒也溫和。
耀陽真人清楚，這已經是相當罕見的口吻。
一般來說。命令式的說話語氣，才是老人最通常的情況。
當然。他也有這樣的資格。
耀陽真人一時間心情無比複雜，沒有多說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猶豫了一下，他最終還是邁步走進了內廳。
“怎麼，還在恨我？”
老人再次問道。
他看向耀陽真人的眼神也有些複雜。
他修為通天。不懼天地，放眼整個大陸，也沒有多少事情讓他為難，但是唯獨眼前這個傢伙，著實讓他無可奈何。
“你說呢？”
耀陽真人抬起頭來。淡淡反問道。
“我承認，我當年的諾言確實是失敗了，我說過不再回來，但是我現在還是回來了，你贏了，你想怎麼樣？”臉龐上不由自主浮現出一抹冷笑，耀陽真人毫不畏懼與之對視。
老人眼中泛出一絲慍怒。
但是沉吟半響，卻還是無奈嘆了一口氣，緩緩道，“我們之間，誰輸誰贏又有什麼意義？”
“當年那件事情……”
“當年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不等老人把話說完，耀陽真人就猛地起身，暴躁怒喝道。
老人愕然抬頭看著他。
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和自己說話。
蒼老的臉龐上湧現出諸多表情，有震驚，有無奈，還有悲哀……
看見他這樣的反應，耀陽真人心中泛出一絲酸楚，終究有些不忍，重新坐了下來，低聲重複道，“我不想再談以前的事情。”
“好，那就不說。”
老人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你既然回來了，不管怎麼樣，我終究都是你的父親。”
“我不強求你加入落日山，也不強求你做任何事情，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需要什麼幫助的話，儘管可以和我提。”
“哪怕不為了你自己，也可以為了你宗門。”
“還有這瓶丹藥，可以恢復你身體的暗傷，你收下吧。”說話間，沒看老人做出什麼舉動，桌面上卻突兀多出一個暗紫色的藥瓶，即便沒開啟瓶塞，也有一股驚人的靈氣擴散開來，顯然這並不是普通丹藥。
不過，耀陽真人卻搖了搖頭。
反而笑了起來。
老人不解。
“如果是幾個月之前，這瓶丹藥對我或許還有用，現在……已經不必了。”耀陽真人緩緩開口，心情突然變得無比暢快，或許在他心裡，這是他第一次佔據上風。
老人微微一愣，隨即目光一掃，就恍然點了點頭，“原來你已經找到解決的辦法，看樣子，倒是我多事了。”
自嘲一笑，老人也不廢話，瞬間就將丹藥重新收了起來。
隨後，耀陽真人不再開口。
老人也沒什麼話說。
兩人就這樣靜靜坐著，一直沉默坐了半響。
半響之後，老人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站起身來，“我知道你不想見我，那我走了。”
說話間，老人就這樣一步一步的向著廳外走去。
步履蹣跚，和其他那些年老體衰的普通老人沒有什麼兩樣。
看著他的背影，耀陽真人心中也忍不住湧現出一絲愧疚。
突然間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又立馬站了起來。
老人似乎有所察覺，也停下來腳步，隱約間有所期待。
“我有一個弟子，叫顧城，他加入了落日山，我希望……希望你在力所能及的地方，能夠幫幫他……”如果是為了其他人，哪怕為了自己，耀陽真人都不會開這個口，但是他唯一的弟子，他卻願意這樣。
“你的弟子？”
老人轉過頭來，蒼老臉龐上好像恢復了一絲神采，對於耀陽真人的這個請求，他沒有任何不耐和厭煩，反而好像很高興聽到這樣的要求。
他點了點頭，“我記下了。”
沒有承諾什麼，也沒有保證什麼，因為他們之間，根本不需要這樣。
老人沒有再做停留，很快就走出了內廳，離開了耀陽派的山門基地。
至於他是怎麼來的，又是怎麼離開的，整個耀陽派上下這麼多人，卻無一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