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俠隱-----第十七回 琵琶訴幽怨 劍氣縱橫衝刁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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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琵琶訴幽怨 劍氣縱橫衝刁斗

第十七回 琵琶訴幽怨 劍氣縱橫衝刁斗尚乾露怒道:“老要飯的一生行事,從不畏江湖間閒言風語,數十年江湖行蹤,殺人無數,你說說我是好人,還是壞人?”他深嘆了一口氣,又說:“徒弟是你的,你把他挫骨揚灰,關不著老要飯的屁事,不過,你認為你行得對,不妨放手去做,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他越說越氣地道:“數十年交情友誼,就此斷絕,從今後我們兩師徒永不涉足你七星峰三元觀中一步。”

說罷,回身一躍已到丹室門口。

張慧龍心中大急,一按雲床,身子凌空飛去,但見道袍飄飄,搶到丹室門外,回身攔住江南神乞,笑道:“尚兄有話好說,怎麼能一怒而去,咱們相交數十年,情重骨肉,我答應饒恕肖俊就是。”

尚乾露黯然一嘆,道:“不是老要飯的故意給你為難,實在是你做事太過任性,目前江湖上道消魔長,謂武林道義早已瓦解冰消。

你便認定門下弟子欺師滅祖,實在是大悖情理,這次你肯賞老叫化和柳老二這個面子,饒了肖俊,總算給我們兩位保留了餘地,老要飯的謝謝啦!”柳夢臺笑道:“你饒了肖俊,事情還不能算完,好事做到底,乾脆給他們名正言順定婚約。”

張慧龍臉上神色十分嚴肅地答道:“我既擔犯觸派中戒律之責,自然要成全到底,這些事悉請兩位代我主籌,待和雪山派怨盡仇了之後,張慧龍如果還能不死,我當面壁三年,謝罪歷代長老陰靈,也算酬答梅影仙救我一命之惠。”

鐵書生只聽得兩眼淚若泉湧,撲在師父腳下求道:“弟子身犯派中戒律,怎能讓恩師代我受過,弟子願斷一臂挖一目,謝罪師門。”

張慧龍道:“武當門中有幾條戒規,是有些過於嚴苛,只是這些戒律,均出於歷代長老之手,當時情景也許和現代有些不同之處。

我雖掌這代門戶,但也不便擅自修改,我面壁三年不只是為你,你幾位師弟似都非玄門中人。”

說此一頓,又望著肖俊道:“起來吧,你誠心折磨我嗎?”肖俊不敢勉強,叩了一個頭,趕緊起來,他又要給瘋俠行禮,柳夢臺搖頭阻止,肖俊知兩人最厭惡俗禮,深深一揖退到師父身側。

這兩個風塵怪人,此刻都有些歉疚之感,雙雙一聲感嘆,黯然退出丹室。

張慧龍側臉對肖俊道:“去告訴你萬師叔,要他細心地替梅影仙療治臂傷,別讓她落個殘廢。”

肖俊躬身告退,出丹室仍然星目淚滾,憶師父愛護深恩,不禁心神惶惶不安。

再說尚乾露和柳夢臺離開丹室,江南神乞心中突然一動,拉著柳夢臺,一齊溜到華元房中。

儒俠華元正在倚案看書,尚乾露一個縱躍到華元身側,劈手奪過他手中書本,摔在桌子上,道:“老古董,咱們商量一件事情,可不可以?”華元微微地點著頭,道:“你還會有什麼好事?先說出來我聽聽,再商量不遲!”尚乾露笑道:“你看梅影仙那個女娃兒怎麼樣?”華元笑道:“上乘才貌,是個好孩子!”江南神乞道:“你們雲夢雙俠都和老要飯的一樣,孓然一身,飄蹤江猢,一旦得了個急病死了,連個燒紙祭奠的人都沒有,說起來老要飯的還比你們強些,我還有個小要飯的承繼衣缽,你們雲夢雙俠……”柳夢臺笑道:“你要她認到我們老大膝下?”尚乾露大笑道:“這麼做給牛鼻子解決了不少難題,反正你們雲夢雙俠也沒有立門創派,不受什麼約束,替牛鼻子攬下縱容門下勾引別派女弟子的罪名,你們兩個又可以收個如花似玉的乾女兒,一舉兩得,何樂不為?”華元沉吟一陣,道:“這件事得從長計議,你讓我想一夜怎麼樣?”尚乾露一聲狂笑,道:“好!老要飯的明天上午來討回信,柳老二,你們老大收不收,可要看你的啦!”說完話,雙肩一晃,人已出了房門。

再說梅影仙被萬翠蘋帶到了一所靜院後,把她和羅寒瑛、餘棲霞安置在一起。

餘姑娘坎坷身世,紅顏薄命,幼失父母,傷心情場,她雖然只有十七年華,但這十七年,卻歷盡了人間滄桑,憐已惜人,她對梅影仙特別親熱,換藥包傷,照顧得無微不至。

羅寒瑛溫柔持重,十足的大姊姊派頭,萬翠蘋嬌憨坦誠,無話不說,四女靜室半日清談,互生敬愛,情感大增,這確實給予了梅影仙無限安慰。

天到申末時分,鐵書生來探望,他們之間的事已無人不知,肖俊乾脆就不再避諱,送藥看傷,備極愛護。

這一來,反而使梅姑娘有點羞答答地不好意思,低垂粉須,面泛紅暈。

餘棲霞目睹此情,倍增感傷,她和梅影仙同是改邪歸正的人,遭遇卻有天壤之別,梅影仙心有所寄,肖郎又溫柔多情……可是她卻失意雁秋,自見了凌雪紅之後,更使她有點自慚形穢,如今眼看著肖俊對梅影仙的憐惜情態,不禁觸動她一腔愁懷,看一陣,黯然溜走。

她回到自己房中,輕輕地掩上雙門,只覺悲從中來,忍不住伏枕大哭起來。

這一哭,哭出她半生來遭遇愁苦,當真是衷哀欲絕。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地沉睡過去,待她醒來時,已經是月華滿窗。

她經過這一場好睡,再也難以入睡,但覺萬千心事,紛至沓來,腦際間展出諸般經歷,又不禁大動愁懷。

索性披衣下床,順手取過鐵琵琶,開了房門,一陣清涼夜風拂面而過,頓感精神一爽。

抬頭看,上弦月高懸碧空,她長長地嘆一口氣,暗暗嘆道:殘月總有重圓日,可是我餘棲霞今生今世,只怕永遠難有得償心願之時,天啊!同是女兒身,為什麼你要厚彼薄此……她含著兩眶淚水,信步出觀,觀中雖有巡夜之人,但大部都認識她,不是故意避讓去路,就是閃隱暗處。

餘棲霞心事重重,踏月上山,不知不覺地遛到七星峰後壁的風月洞外。

這地方景物異常幽美,松濤陣陣,泉水淙淙,遙望對面山峰,月光下如倒掛千丈白絹,隱隱可聞到急瀑瀉落山洞之聲。

不遠處一株千年巨松下,有一塊光滑的大岩石,她移步石邊,生觀夜景,忽地心中一動,泛起一個奇怪的念頭,暗暗忖道:“三元觀中都是男人,萬翠蘋和梅影仙,都各有心目中情郎相伴,羅寒瑛雖然沒有意中人,但她決不會常留觀中,這地方風景極美,不如設法在這裡結所茅屋,與世隔絕,伴山水度此一生,也就算了。”

此念一動,忽地心神一暢,撥動琵琶,彈奏起來,她心有遁出世塵之念,彈奏出來的音調,異常清高,但聞錚錚絃音,有如行雲流水,行空天馬。

這當兒,在距餘棲霞數十丈外的一個崖角之處,靜靜地站著一個滿頭蓬髮、身穿百綻大褂的人。

他聞得那清越絃音之中,毫無一點悲愴之感,心中暗暗高興,心道:“我這位小師妹究竟是天賦極高之人,雖然失意情場,仍有這等胸懷。”

正待轉身走去,突聞那清越琵琶之音,陡然一變,忽轉低沉淒涼。

一聲聲悽婉的絃音,如泣如訴,是那麼哀傷幽苦,是那樣悠揚斷腸……他呆呆地望著,亦不禁黯然神傷,暗暗地嘆息一聲,緩緩對她走去。

溶溶的月色下,他看到餘棲霞粉頰垂下來兩行淚珠,一顆接一顆,滴在她琵琶上。

小乞俠走到距她丈餘的地方,但她仍無所覺,顯然,她全部的心神已和那斷魂的琵琶融合在一起了。

小乞俠也被那幽怨的琵琶聲,攪亂了心神,只感到眼眶中一陣溼潤,幾乎也流下淚來。

他緩步走到餘棲霞身側,低聲叫道:“師妹,這樣的深夜了,你還不睡?”餘棲霞先是一怔,繼而看清楚是小乞俠後,悽婉一笑,停了手中琵琶,道:“這深夜啦,你怎麼還不睡呢?”諸坤嘆道:“你出三元觀時,我就知道啦,我知道你心中有著很多委屈,所以暗中跟你到此,初聽你彈奏曲調,飄逸出塵,使人聽來十分舒暢,哪知中途曲調忽然又轉得這等淒涼。

唉!你心中有什麼痛苦之事,不妨對我這小要飯的師兄談談,也許,我還能給你出個主意。”

餘棲霞被他幾句話觸動心事,只覺千般無名痛苦,一齊湧上心頭,竟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小乞俠從未遇上過這樣場面,餘棲霞婉轉輕啼,鬧得他心慌意亂,一時間呆在那兒,不知如何勸起才對。

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小乞俠才勉強地說出了幾句話,道:“師妹,你有什麼苦衷,儘管對師兄說就是,別這樣哭哭啼啼的,你不知道,你這麼哭,我心裡也鬧得一團糟,就是有主意也被你哭跑了!”餘棲霞看他惶急之情,溢於言表之間,芳心中十分感動,琵琶交到左手,右手從懷中取出一方絹帕,擦去臉上淚水,笑道:“我想起爹孃和慘死在巴東的哥哥,忍不住一腔辛酸,所以哭了起來……”諸坤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不過,除了想念你父母哥哥之外,只怕還有一點心事。”

餘棲霞接道:“沒有啦!你不要亂想瞎猜好不好?”諸坤仰臉望月,呵呵一陣大笑道:“師妹,你小要飯的師兄雖然不大理解你們女孩子的性格,但憑師兄在江湖上十幾年的閱歷,總不能說我一點也看不出來,今夜月色很好,我想借這幽靜之處,咱們師兄妹好好地談談!無論如何,我要盡我心力,使你少受委屈……”餘棲霞只聽得雙目中淚如滾珠,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兩步,盈盈拜倒。

小乞俠一伸手,挽住她右臂,扶起她身子笑道:“不要這等多禮,師父最厭惡這俗煩禮法,因而我也養成這個毛病,走!咱們到那邊去坐下好好地談談。”

餘棲霞已被諸坤誠摯的熱情感動,她絲毫不覺得諸坤蓬亂的頭髮,和那一身很久不洗的百綻大褂骯髒,反而自動地伸出纖纖玉掌,握住小乞俠又黑又髒的右手。

諸坤一縮手笑道:“你不怕髒了你的手嗎?”餘棲霞搖搖頭,道:“我不怕。”

右手向前一伸,握住了諸坤右腕。

倆人走到一處崖壁下面,相對而坐,但一時間誰也想不出適當的措詞開口。

呆了一陣工夫,餘棲霞撫著懷中曲子笑道:“師哥,我替你彈奏一首琵琶好嗎?”諸坤搖搖頭,笑道:“這是文人雅士的行徑,小要飯的可沒這等閒情逸致,咱們還是談談你的事吧。”

餘棲霞道:“我的事有什麼好談,你說吧。”

諸坤笑道:“你每天都深鎖眉頭,一臉幽苦,好像懷著重重心事,不知道可不可以告訴我?”餘棲霞淡淡一笑,道:“我很小就失怙恃,又誤投了雪山派門下,為我結怨,害得親哥哥慘死巴東,你不覺著我很可憐嗎?”諸坤笑道:“不錯,除了這幾件事件,還有什麼心事?”“師兄,我……我……我……”她我了半天,還是我不出個所以然來。

諸坤道:“我知道,你心裡窩了一肚子愁苦,但望你能把滿腹委屈,告訴我這當師兄的,也好讓我幫你想想主意。”

餘棲霞道:“我命裡註定要痛苦一生,你幫不了我……”諸坤嘆道:“你是不是傷心羅雁秋負心薄情。”

餘棲霞急道:“羅雁秋是我義兄,你不要胡想亂猜。”

諸坤仰臉一聲長笑,道:“你不要騙我,師兄跑了十幾年江湖,自信還有一點眼光,不但我看得出來,就是師父也看得出來,咱們現在是同門師兄妹,什麼話都可以談……”他停頓了一會又說:“羅雁秋天生異質,才貌雙絕,他似乎有一種異於常人的氣質,我在江湖上這些年,閱人千萬,確實見過不少秀外慧中、才貌出眾的人,但卻沒有羅雁秋那種使人陶醉的氣質,他的確會使女人迷醉,不過,他那到處留情的性格,實在有點可恨,哪一天,我非得找機會罵他一頓不可!”餘棲霞心頭一慌,急道:“你不要冤枉我義兄,根本就不能怪他……”話出口,才覺著說溜了嘴,一陣羞意,泛上了兩頰紅暈,倏然住口,默默垂頭。

諸坤笑道:“什麼事能夠退一步想,很多難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你從小就沒有爹孃照顧,我這個當師兄的義不容辭要對你呵護愛惜。”

他又笑著說:“但我也希望你能聽我幾句話,羅雁秋人比鏡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得,得則難免要受盡磨折。

凌雪紅嬌豔如仙,她父親苦因大師號稱當今武林中第一奇人,她可謂得天獨厚,十八九歲的年紀,也成就了一身驚人武學,以她才貌武學,配雁秋應該是珠聯壁合,但你認為凌雪紅這一生會快快樂樂地過上一輩子嗎?”餘棲霞道:“我不大明白,你是不是指我義兄,會移情別戀。”

諸坤笑道:“羅雁秋雖然到處留情,但他還不致會移情負心,但總有一天,情勢會迫得他,不得不暫棄愛侶,而且事情還不會太遠,說不定就在這一二年內,也許會更快,你擦擦眼睛,笑著看凌雪紅痛斷柔腸吧!”餘棲霞一顰柳眉,道:“我……我看我義兄不是那等忘情負義之人!”小乞俠笑道:“不錯,羅雁秋不是薄情負義人,就是因為他太多情,才招致無窮麻煩,從來紅顏多薄命,女人太美了,人稱禍水,男人太美了,同樣地會遭天妒……”餘棲霞突然起身,盈盈拜倒,雙目淚下,低聲說道:“謝謝師哥,小妹都明白了!”小乞俠笑道:“你明白了最好,但不要因噎廢食,矯了痴念,又入偏激。”

餘棲霞嫣然一笑,道:“小妹當敬守師兄相誡之言。”

諸坤長長吁一口氣,道:“和你談了這半天話,我至少要少活十年。”

餘棲霞臉上現出從來沒有過的笑意,望著諸坤身上百綻大褂,笑道:“師兄,明天你到我住的房裡去一趟好不好?”諸坤奇道:“幹什麼?”餘棲霞道:“我要替你和師父做件衣服!”諸坤笑道:“我這件衣服穿了七八年啦,如何能換。

師父那一件大概不穿到片片粉碎,也不會換,這個你大可不必費心。”

餘棲霞笑道:“我做的和你們身上穿的一樣,故意剪它幾個洞,再補起來。”

小乞俠搖搖頭,笑道:“這個以後再說,夜深了,咱們也該回去休息了。”

餘棲霞點點頭,緊隨諸坤返回觀中。

萬里游龍呂九皋和東海三俠慧覺大師,帶著羅雁秋、凌雪紅趕奔大雪山,去救天南劍客散浮子。

慧覺和呂九皋輕功都已入踏雪無痕,蹬萍渡水之境,施展開有如離弦急箭,羅雁秋凌雪紅同乘巨雕趕路。

羅雁秋初次乘雕飛行,心中又驚又喜,探頭下看,見群峰閃電般向後倒逝,急風拂面,衣袂飄飛,快如流星飛矢,不禁有些害怕。

幸得有凌雪紅坐他身側,抱著他的身子,才能安心而坐。

慧覺和萬里游龍的身法雖快,但究竟無法和雁秋、凌雪紅所乘巨雕相比。

凌姑娘為授嚴燕兒“移形換位”身法,雖耽誤了不少的時間,但在中午時分仍被他們追上了慧覺等兩人。

兩人按雕落地,雙雙奔過去拜見師伯,慧覺指授了兩人機宜,又告訴兩人去路,以及會面之處,要他們乘雕先走。

他卻和呂九皋改走捷徑,越山入川,徑奔西康大雪山。

呂九皋在數月前曾去過十二連環峰,暗中窺探雪山派中動靜,早已把十二連環峰出入要道摸熟。

凌雪紅帶雁秋乘雕兼程,盡半日一夜時間,趕到大雪山十二連環峰出口要道。

兩人降落在一座聳霄高峰頂上,凌雪紅已得慧覺面投機宜,放雕截攔雪山派傳訊信鴿。

那靈雕已是通靈神物,果然把雪山派放出信鴿全數截下,無一隻脫出靈雕利爪。

兩人在那高峰上等候了一日之久,慧覺才和呂九皋雙雙趕到,在靈雕接引之下,凌雪紅、羅雁秋很快就見到慧覺和萬里游龍。

呂九皋站在一座高峰頂上,查看了四周山勢後,道:“十二連環峰距此大約還有百里左右,咱們休息一會再動身,到天色入暮,即可到十二連環峰下。”

當下四人盤坐調息,過了一個時辰,才起身向十二連環峰奔去。

大雪山在西康境內,山勢綿連,一望無涯,大多數峰頂上都積雪不化,遠遠望去,一片皚白,峭壁深壑,險阻重重,別說找路了,就是找個落腳之處,也不容易。

不過,這重重險阻,擋不住慧覺、呂九皋這兩位風塵奇人,一個僧袖緩擺,一個道袍飄飄,談笑之中,橫越那百丈絕壁。

凌姑娘也走得十分輕鬆,腰肢輕扭,蓮步生波,但卻快速至極,而且還非常好看。

可是苦壞了羅小俠雁秋,他使出全身氣力,拼命狂奔,但仍無法跟得上三人腳程。

凌姑娘走了一陣,側臉不見了秋弟弟,回頭看去,他已經落後了三四丈遠。

凌雪紅一顰黛眉,挫柳腰,一長身,人如弓箭離弦,輕飄飄,落到了雁秋身側,看雁秋臉上汗水如雨,心中十分惜憐,從懷中掏出一方絹帕,替他擦拭著汗水笑道:“你走得很累嗎?”羅雁秋喘息兩聲,點點頭。

凌雪紅伸皓腕,握著他一隻手,低聲說道:“要不要我帶著你走?”羅雁秋抬頭望去,只見慧覺和呂九皋已到了十丈外,他心中明白,如果憑自己腳程,決難追上兩人,只得點點頭,笑道:“你怎麼帶我走呢?大師伯和呂老前輩都在前面,你總不能揹著我走吧?”凌雪紅嬌媚一笑,道:“我揹著你走,不怕大師伯和那老道士笑掉了大牙嗎?我拉著你走吧。”

說著話,暗中提聚真氣,話落口,立時向前奔去。

羅雁秋只覺一股奇大的力量,帶著自己向前狂奔,耳際風聲呼呼,快得腳不點地。

足足有一頓飯工夫,突感左臂一鬆,身子驟然停住,定神看去,大師伯和呂九皋都站在眼前,再看凌雪紅時,粉面上已隱隱現出汗水。

他突然感到一陣慚愧,不禁俊臉一紅。

呂九皋側臉望著凌雪紅,笑道:“好,苦因大師的女兒果然不凡,你用的什麼身法?”凌雪紅擦著粉臉上汗水,笑道:“晚輩用的凌空虛渡身法。”

呂九皋笑道:“凌空虛渡,絕傳神功,只怕當今之世,也沒有幾個人會……”話還未完,突聞鴿翼劃空之聲傳來。

這聲音很微小,如非有特別精深功力,很難聽得出來。

但慧覺、呂九皋、凌雪紅都是內家高手中的一等人物,尤以慧覺,內功已入玄境,十丈內能辨落葉,那鴿翼劃空之聲,雖離很遠,大和尚已自驚覺,首先抬頭,向西方望去。

果然,由那皚皚的白雪峰後,轉出來四隻健鴿,由幾人頭上掠空急過。

大和尚一皺慈眉,回頭對凌雪紅道:“這幾個健鴿可能是雪山派由十二連環峰放出來的訊鴿,如不早些撲殺,我們行蹤可能要被敵人發覺。”

一句話提醒了凌雪紅,抬頭看靈雕早已不在,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她知那巨雕,十分通靈,未經自己差遣,決不會無緣無故地飛去,怔了一怔道:“我的雕呢?”她這一叫,慧覺等都抬頭向空中看去,但見藍天中幾片浮雲悠悠,哪裡有靈雕的影子。

凌雪紅不見靈雕,芳心中大感焦急,縱身一躍,人已到三四丈外,向前面一座高峰處奔去。

慧覺大師也覺出那靈雕失蹤得有些奇怪,一伸手拉著雁秋,回頭對呂九皋道:“道兄!咱們到前面山峰上去看看。”

話出口,人已凌空而起,帶著羅雁秋,向前面一座絕峰上奔去。

呂九皋隨後緊追,瞬息間到了峰下。

這當兒凌雪紅已奔上那絕壁百丈左右,慧覺一提氣,僧袍一拂,羅雁秋驟覺身子飄空而起,起落之間,已有兩三丈高低。

但見慧覺寬大的僧袍,不停拂動,呼呼風聲,隨袖而出,身法雖然快速,不過看上去似很吃力。

以慧覺大師那等精深的功力,攀登上高峰後,臉上也微現汗水。

這座高峰上面,只不過半畝大小,寒風砭骨,寸草不生,觸目盡都是萬年積雪,夕陽照射中,兩眼耀出一片金光。

羅雁秋轉臉望去,只見凌雪紅站立在一塊突立的冰岩上面,神色莊嚴肅重,凝目西望。

慧覺和呂九皋登峰之後,也都聚精會神的,向西面呆看,臉上微現驚愕之色。

羅雁秋極盡目力,順著凌雪紅眼神看去,果然發現西方天際,隱現出兩點黑影,盤旋空中。

那兩點隱現黑影,逐漸地向東移近,片刻之後,已可看出那是兩隻巨鳥在空中撲擊搏鬥。

凌雪紅突然仰臉一聲長嘯,一縷清音,婉轉而出,聲音不大,但卻悠長清越,直達霄漢。

只見那兩隻搏擊的巨鳥中較小一隻,突斂翼長鳴,急如流星瀉地,一墜百丈,然後雙翼疾展,電奔而來,瞬息間,已到了幾人停身的高峰上空。

那較大一隻,似是鬥興未足,長嘯一聲,急追而來。

羅雁秋看清楚兩隻巨鳥後,不禁心頭微微一震,前面的一隻正是凌雪紅的靈雕,後面卻是一隻巨大的綵鸞,長尾開張,彩翼豎立,緊追那青雕身後。

他目睹那巨大綵鸞,登時回憶起魯西古剎一幕往事,秀逸、冷漠的白衣女,和那兩個頭梳雙辮,嬌憨無邪的小婢綠雲、素月,一齊展現腦際。

那靈雕被綵鸞一陣緊追,似被激發野性,長鳴一聲,忽的振翅轉身,雙翅捲起一陣狂風,猛向那綵鸞迎撲,斂藏腹下雙爪,倏然伸出抓去。

那綵鸞雖大,但卻靈敏無比,左翼疾沉,讓開靈雕撲擊,長尾呼的一聲,帶一陣急風,向靈雕卷掃過來。

一雕一鸞就在幾人停身絕峰的上空,展開了一場凶慘無比的搏鬥,但見兩隻巨鳥盤空搏擊,翅劈尾掃,風聲呼呼,威勢驚人,慧覺和呂九皋也不禁看得發呆。

大約有頓飯工夫,突聞雕鸞呼嘯,夕陽照射下,只見巨鸞彩羽紛紛散飄,那靈雕也由數百丈高空跌落下來。

靈雕落了四五十丈之後,陡然一聲長鳴,雙翼一展,穩住下落的雕身,緩緩降落到峰頂。

那綵鸞繞峰一長嘯,振翼而去,瞬息不見。

凌雪紅心懸靈雕,幾個縱躍奔到了那靈雕身側,只見雕目微閉,狀甚萎靡,凌姑娘心中一痛,不自禁湧出來兩眶淚水。

她知那靈雕,力能伏獅降虎,爪利破石,翅力斷松,威猛無比,今天似被那隻綵鸞打敗。

她既怕靈雕受傷,又痛靈雕之敗,所以,忍不住兩行清淚,順腮而下。

慢慢地蹲下身子,撫著那靈雕羽毛,臉上滿是憐惜之色。

突然鴿翼聲掠空而過,剛才四隻健鴿,重新折飛回來。

慧覺一伏身,撿起幾粒小石子,正待運勁打出,忽見那靈雕微閉的雙目霍然睜開,雙翼一振,長頸疾伸,箭一般由停身大巖上衝霄而起。

一陣勁風,隨著它伸張的巨翼卷出,吹得慧覺等衣袂飄飄。

那四隻健鴿飛行雖快,但靈雕更快,瞬息之間,已追上四鴿,右翼一個撲擊,四隻健鴿登時被擊成碎塊,化成一片血雨,混著羽毛紛紛撒下。

凌雪紅從懷中取出一粒大還丹,清嘯一聲,振腕投擲出手。

那靈雕剛好撲殺四鴿後轉過身子,雙翼一斂,疾比急矢劃空,一張口把那粒大還丹吞下肚中,又繞峰飛匝一週,低鳴一聲,落到凌雪紅的身邊。

慧覺和呂九皋,雖都是風塵中的奇人,但目睹剛才鸞雕一幕撲擊搏鬥,也不禁為之惜愕,不知那綵鸞是什麼人飼養的鳥兒,竟能勝這千年靈雕一籌。

幾人之中,只有羅雁秋心中明白那綵鸞來歷,他幾度想把綵鸞來歷說出,但每當話到口邊,均因回憶起那白衣女告誡之言,又把話咽回肚中。

凌雪紅見靈雕精神逐漸好轉,才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轉臉對慧覺說道:“師伯見多識廣,可知那綵鸞是什麼人飼養的?”慧覺搖搖頭,笑道:“那大綵鸞看上去似非平常之物,既能和你靈雕相搏,自是大有來歷,但近代江湖之上,並未聞得什麼人養有這隻巨鸞靈禽……”凌雪紅撿起峰頂上散落的一片彩羽,收回懷中,又轉臉問呂九皋,道:“老前輩來過大雪山十二連環峰,不知以往是否遇到過那隻綵鸞?”萬里游龍皺起眉頭,思索一陣,搖搖頭,道:“這綵鸞如是雪山派中所有,恐怕早已遍傳江湖,以我看似非雪山派中之物。”

凌雪紅嘆口氣,道:“我這靈雕力能降虎、獅,但卻敗在綵鸞之下,我常聽父親說過玄陰叟蒼古虛之能,不知那綵鸞是不是他飼養的?”說完回頭望了雁秋一眼。

羅雁秋心頭一跳,他怕凌雪紅問他那綵鸞來歷,他既不便相欺,又不能如實相告,幸好凌雪紅並未追問。

在武當山時,羅雁秋雖然已把魯西遇白衣女之事告訴過凌雪紅,凌姑娘也盤詰得很清楚,但他因緊記對那白衣女承諾之言,還保留很多。

凌雪紅關心的又大都是雁秋和那白衣女之間的私人事情,因此雁秋得以浮光掠影地支吾過去。

他似是記得對凌雪紅提過綵鸞之事,也許那時候她沒有留心,現在她既不追問,也就樂得不說。

慧覺略一沉思,說道:“蒼古虛雖善飼各種毒物猛獸,但這綵鸞卻非他所養,因為,那綵鸞亦是通靈之物,玄陰老怪武功雖然詭異、陰辣,但恐怕他還無能收伏那隻綵鸞……再說,他如果真的養了這隻綵鸞,只怕早已傳遍武林了。”

凌雪紅側臉望了雁秋一眼。

只見他呆呆地站著,望著遙遠的天際出神,不知在想什麼心事。

心中甚感奇怪,一上步,欺到雁秋身邊,嗔道:“你在看什麼?這等入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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