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相見卻是別離
走過一個冗長的甬道，腳步聲噠噠的在燭光下回蕩，把吳昊的身子，斜斜的向後拉去。走過一個轉角，視野一下拉遠，一個空曠的大廳出現，裡面赫然是許多築基期修士。
大廳有些昏暗，每個人都隱在陰影裡，看不出臉上的神情。吳昊的目光，卻是一瞬就落在，大廳最裡的一個竹椅上，青雲正含笑看著吳昊一步步走來。
接著視線移動，落在了旁邊，一道瘦小的身子之上。這正是吳昊此行前來尋找的靈兒，此女一如既往的對吳昊眨著眼睛，露出嘴角的小虎牙，一對小梨渦，傻傻的笑著。
緊接著，一道冷哼驀然升起，正是玄楓子，此刻自家女兒被吳昊這樣直直的望著，心裡自是不滿，礙於一旁的青雲，也不好發作，只能對著吳昊哼一聲。
吳昊這才回過神來，看向周圍，散發的氣息，無一不讓吳昊窒息。一一掃過去，都是各峰的峰主，築基以上的修為。
但，就算這樣，這些在一峰說一不二，威嚴無比的峰主，此刻也都是老實的在一旁站著。在吳昊視線掃過去的時候，大多都是微微一笑，露出和善的神情，尤其是靈藥峰的七藥上人，更是老臉縱橫，笑開了花。只有少數面無表情，對於吳昊無動於衷。如那天劍峰的車星，看著吳昊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些什麼。
“師尊，今日弟子行事魯莽，還請師尊責罰。”
吳昊單腳一跪，對著座位上的青雲低聲說道，神情帶著愧疚。因為吳昊今日之事，可以說讓妙心峰十分難堪，若是妙心峰真要追究，青雲也不好當著這麼多人包庇。但…妙心峰會追究嗎？
青雲看著跪在地上的吳昊，聲音聽不出喜怒，臉上也是毫無表情，淡淡的說道。
“豎子好膽，竟然用為師的名號肆意妄為，公然冒犯門規，當真不把為師平日的教誨放在心上，當真不把我青雲門放在眼裡。你可知罪……”
話語雖是高亢激昂，但語氣卻是平淡之極，沒有半分惱怒之意，在場的人，都是心中清楚，也不出聲附和，都閉口不言起來。
“弟子知罪，還請師尊責罰。”
這時一旁的七藥上人，卻是欠身出來，對著青雲恭敬一禮，說道。
“老祖，吳昊身為靈藥峰的弟子，犯下此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好在此事並沒有造成重大的後果，雖然影響極壞，但情有可原，還請老祖重輕發落。”
青雲看著退回去的七藥，沒有做聲，沉吟片刻後，竟是扭頭對著朱蘭說道。
“朱師侄，此次是在你妙心峰，你看此事如何處置呢？”語句間雖是商量的語氣，但聲音生硬，哪有半分商量的語氣。
朱蘭苦笑一聲，隨即出聲道，“吳師侄此次雖是有些莽撞，但也並非全是壞處，不僅給其他弟子一個警告，也給我峰弟子一個教訓，畢竟我峰弟子平日可是傲氣十足，正好這次吳師侄給她們敲打敲打，而且這次靜言晉升為噬靈之體，實乃意外之喜，師侄可以說是功不可沒。如是，此事，就此揭過，下不為例。”
其他人聞言，心中各有所想，但大都附和朱蘭的說辭，稱讚其賞罰得當。朱蘭也是笑著一一回應。
青雲劍狀，嘴角才微微裂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既然你們都贊成朱師侄的提議，那麼此事……”
“我不同意”忽的一聲輕喝，打斷了青雲，使得青雲眉頭一皺，向著玄楓子看去。
玄楓子對著青雲一施禮，對著吳昊說道，“你既然明知故犯，若是真的絲毫沒有懲罰，讓其他弟子如何心服？我又如何對的起先祖制定的門規。”
青雲聽見先祖二字，臉上出現一抹猶豫，沒有說話，反倒是沉思起來。
玄楓子看了一眼眾人，朗聲道，“按照門規，你乃死罪，但念你初犯，所以死罪可免，不過…先祖有言，魂燈燃之可抵大惡。”
“爹…”
一旁的靈兒忍不住出言，卻被玄楓子一瞪之後，嚇得縮回了頭，看著吳昊，臉上帶著一絲歉意。
“點魂燈…這可是重罰，以魂為油，輔之以火，燃魂七日，非死即殘。”
吳昊倏地抬起頭，看向玄楓子，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青雲也是面色變，陰沉的要滴下水。
一時間大殿極為壓抑，昏黃的燈光，凌亂了每個人。吳昊也是沉默著，不出一言，沒有求情也沒有抱怨，只是半跪著，只是沉默著。
大殿內的氣氛微微凝固，隨即一觸即潰，大片大片的陰影，把玄楓子籠罩，看不清他面上有什麼表情。
“哈哈哈”
一陣笑聲，一連串的傳了出來，在這寂靜的大廳，顯得格外刺耳。卻是青雲在笑，笑的臉都紅了起來，一張老臉也是劇烈抖動。
隨即又是一陣笑聲，合著青雲笑了起來，不是別人，正是玄楓子。兩人若如無人的笑了起來，讓在場之人都是模稜兩可，不明所以。
“楓兒，為師本以為那就是你，沒想到，你不是你，你的想法我看不透，人老了難免糊塗。”
玄楓子抬起頭來，把自己從陰影中一下拉了出來，露出一張稜角分明，英俊異常的面容。
“師尊，我一直就是我，從未變過，變得不過是世界。”
“罷了罷了，你的世界我看不透，從今日起，你也不是我的記名弟子，希望日後你好之為之。”
玄楓子眼光閃了閃，對著青雲一抱拳，沒有異議。青雲驀然起身，看了一眼玄楓子，好似看見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漸漸化作一聲嘆息，遁光一閃，消失不見。
“昊兒，一切順其自然，勿要擔心。”一道縹緲的聲音，融在那些四散的光裡，從四面八方傳了出來。
場上的情況急劇變化，使得眾人都來不及反應，面面相顧，卻不敢開口不敢傳音，直到玄楓子手一甩，朗聲道，“諸位師弟師妹請回，接下來我要和吳師侄談一些私事，還望見諒。”
身為此峰的主人，朱蘭也只能苦笑，隨著眾人道，“掌門師兄，我等先行告退。”
等到所有人都離去後，玄楓子身子一閃，落到吳昊面前。
“你雖然天賦不錯，但你應該知道，靈兒是被玄靈門看中的人，不是你能夠插手的，希望你能和那丫頭說清楚，一注香後，你進裡面的石室，我有話對你說。”
說完不給吳昊詢問的機會，身子一起，幾個閃動下，就進了旁邊的一個側門，沒了身影。
吳昊這才起身，看向前方的靈兒，眼中帶著一絲憐愛。對於剛才玄楓子所說的話，吳昊並不在意，因為吳昊對靈兒並不是什麼男女之愛，有的只是那種最純真的感情，好似對待妹妹的那種親情，溫馨溫暖。
靈兒身子一躍，來到吳昊的身邊，雙眼水靈靈的看著吳昊，鼻子微微**，忍不住抽泣起來。
吳昊不怕痛不怕傷，遇上這種事情，倒是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尷尬的擾擾頭，面上露出一絲苦笑。
靈兒見狀，原本心中纏繞的悲楚淡了幾分，忍不住破涕而笑起來，仰著頭，對著吳昊笑道。
“師兄，可千萬不要聽我爹的，我爹就喜歡說些嚇人的話。”
“嗯，我知道的。”
“師兄最近過得怎麼樣啊！聽說你被老祖收為弟子了，是為什麼啊！還有…師兄今天真是厲害啊，居然把葉師妹都打敗了，我雖然和她打過，但她可沒有向我認輸，還是師兄厲害，讓她都自動認輸……”
靈兒一個勁的說了很多，吳昊也不插嘴，靜靜的聽著，看著丫頭那專注的神情，好似看見了晶瑩的閃光。
很快，一注香就到了，吳昊也不得不打斷了小丫頭，對著她那光潔的額頭一彈，說道，“好了，我該去見掌門了。”
靈兒神情一暗，隨即包住吳昊的身體，微微抖動著。吳昊看著才到自己胸口的丫頭，看著那顫抖的雙肩和胸口傳來的潤溼，輕輕擁住丫頭，沒有說話。
“師兄，以後我長大了，能夠嫁給你嗎？”
吳昊也不在意，畢竟靈兒在他眼裡，不過是一個純真的丫頭。
“靈兒，師兄可是已經成過親了，不能再娶靈兒了，靈兒在我眼裡，就好像一個妹妹，很重要的。”
靈兒顫抖的雙肩一頓，隨即抱緊了吳昊，片刻後笑嘻嘻的掙脫了吳昊，對著吳昊揚了揚小拳頭，示意吳昊去見自己的父親。
吳昊咧嘴燦爛一笑，揮了揮手，轉身離去。看著吳昊遠去的背影，靈兒的笑意慢慢凝固，一抹失落襲上心頭。
隨著吳昊的遠去，靈兒不由得自嘲。
“長大以後，還能想見嗎？”
只不過在吳昊就要跨進側門的瞬間，靈兒還是止不住出聲。
“師兄”
吳昊聞言回過頭，帶著一絲笑意，看向丫頭。
“靈兒，還有事嗎？”
靈兒搖搖頭，手一翻，一把晶瑩小劍脫手而出，對著吳昊激射而去。吳昊兩指一收，夾住這把晶瑩的小劍。
小劍靈光閃現，看起來精緻異常，正是靈兒在萬劍山劍壁獲得的那把極品法器。靈兒對此可是頗為喜愛的，現在扔了過來，是何用意？
吳昊抬頭看過去時，原地已然沒有了靈兒的身影，卻是沒有發現，半空閃過一滴晶瑩，在黃光下若隱若現，好似一滴淚水。
吳昊只能能搖搖頭，收好小劍，向著側門邁入，至於小劍，只能以後再歸還了。可是吳昊不知道，這一別，卻是遙遙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