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打鬧之後,眾人也收起心神。
陽光中的熱度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上升,時間不等人。
往前方望去,石柱較於先前的時候已經變得更加破敗,有些是被那些獵食的碧水虎的鋼牙利爪剮蹭碰撞到,有些則是被考生惡意破壞。而那些考生,大部分都落在這碧水虎譚中,成為這群碧水虎的腹中之物。
新鮮的血液透過詭異的紫色湖面將腥味飄散在空中,濃重的似乎著空氣中也隱隱帶著血色。這種感覺就像是渾身上下都像覆蓋著血漿薄膜。
克納從上衣內側口袋中掏出了一枚金色懷錶來,看了一眼,說道:“時間不早了,該走了。”
羅寧看了眼傷口,又活動了下四肢。小幅度活動並不會引起傷口的疼痛,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在那些碧水虎的口中透過那些石柱。畢竟,儘管剛才那頭利爪地行龍的吼聲凶狠,但其後方的打鬥聲和虎嘯聲也相當慘烈。
伊麗絲看了眼羅寧,面露擔憂。
羅寧活動了下筋骨,說道:“走吧。”
羅寧的褲袋中鼓鼓囊囊,塞著維農剛才的那罐天絲綠蠶膏。伊麗絲先前將藥膏還給維農,誰知維農堅持將它送給羅寧,以報答羅寧剛才的救命之恩。羅寧本也想推辭,作為使用者,他自然知道這藥膏效果的神奇之處,再看到伊麗絲的反應,自然清楚著藥膏的珍貴之處。但維農這人……如果要說他冷酷也不準確,他只是什麼話多不說,就是冷冷看著,彷彿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半開半合的眼睛看上去好像就快睡著一一般。
跟維農這種性格的人實在沒法多說拒絕的話,說了也不會有用,羅寧只好收下,不敢收到匕首中只好放在褲袋裡,因此還被伊麗絲狠狠臭罵了一頓,說這麼珍貴的東西怎麼能這麼隨意地塞到口袋中之類的話。
此時的維農正繞著那頭破碎的魔獸屍體細細觀察著。利爪地行龍這副模樣,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維農饒有興致,又是憑空變出了一副白色手套,戴到雙手上。他先是翻看了那些接合又爆裂開的部分,幾乎在片刻之間,手中冒出了一把小刀,他用著這把小刀刮下了一塊帶著鱗片的血肉。
接著,他掰開地行龍的嘴巴,用一根小試管收集了一些唾液,並從克納在它腦門造成的傷口處探進手,摸索了半天,最後掏出了一小塊紅白混雜的模糊東西,手上還淌著一點濃稠的**。
伊麗絲看著看著,就把頭轉了過去,捂著嘴巴乾嘔著。先前那頭魔獸血肉模糊鮮血淋漓的時候她也不會覺得怎麼樣,因為那是戰鬥,流血必不可免。而此時,那頭魔獸已經死去,如果是為了收集魔晶或者是為了取下獵物身上珍貴的部分而動刀倒也沒什麼,但是……這個維農的一系列動作好像是在研究這頭魔獸,尤其是最後那個掏腦的動作和臉上狂熱的神情,看上去真叫人噁心……
羅寧已經叫上維農了,但維農的心神似乎已經全被這頭魔獸所吸引住了,他似乎在細細唸叨著:“原來如此,這個地方好像是使用了斷尾壁蛇的尾部血肉提取物……腹部的那些觸手好像不是原生的……”維農憑空又變出了一隻筆和一本厚重的本子,雙腿盤坐在利爪地行龍身前,時不時比對著擺著身側的試管和玻璃器皿,接著用筆在本子上記下些字。
“維農!”羅寧見他不理會自己,專心於寫著自己的東西,不禁加大音量又喊了幾次。維農似乎稍微回過神來,頭也不回,只是難得地以極快的語速說道:“你們繼續前進吧,我參加這次獵人試煉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們趕緊走吧,剩餘的時間不多了,我的時間也很緊迫。”
羅寧看著他滿臉狂熱的神色,知道他的心思已經不在這次獵人試煉上了,看這樣子,根本不像是能從這裡挪開腳的樣子。
羅寧輕聲道:“維農,保重。”伊麗絲也跟他告別,只不過隔得遠遠的,不敢接近她身邊的那些瓶瓶罐罐。
維農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說道:“那個藥你記得再多塗一兩次,以防萬一,還有,同時試煉之後有機會的話歡迎來堪貝城找我,具體地址等你到了堪貝城之後問問就知道了。”說完,就不再理會羅寧等人,埋頭在那堆血肉之中去了。
羅寧等人再度出發,為了節約時間,克納在兩人身邊護衛,雙手屈於胸前兩側,隱有金光閃現,所有從水面跳出的不長眼的碧水虎都被他用一個個精準的金幣擊中,隨後撲通一聲落回水中,看樣子一擊斃命,死得徹底。
羅寧捂著傷口,小心翼翼地在石柱間跳躍著。
羅寧開口感慨道:“克納大叔你這真的是太奢侈了,有錢也不是這麼花的啊,實在不行你給我啊!”伊麗絲跟在他身邊,見他又開始貧嘴,罵道:“看,那些金幣都在下面呢,有本事你自己下去拿啊。”
羅寧眼睛往下瞄了瞄,只見下方的水面還隱隱散落著一些人類的遺物上的破布碎,混雜著些模糊的血肉。他做了個驚嚇的古怪表情,說道:“我這下去,估計金幣還沒看到,就得死在這群老虎嘴巴里了。”
伊麗絲傲嬌地輕輕哼了一聲,說道:“知道你還嘴貧。”
“我這不是開玩笑嘛……”羅寧不以為意,看著她傻笑著。
三人的身影在碧水譚間快速穿行著。
……
……
此時,試煉山下方,生物研究所。“伊芙琳,派人把那頭利爪地行龍的屍體回收回來吧……”華森推了推因低頭撰寫報告而滑落的眼睛,嘆息道。
快把眼睛遮住的劉海此時這一撮那一撮地粘黏在一起,身體前方的散落著一堆件,此時在華森的手上交替變換著。
華森的腳急速地抖著,顯現出他此時焦急的心態,手中的筆轉了一圈又一圈,時不時停下來在手中的件上隨意地劃下些什麼。
“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華森翻找著,絲毫沒有在意剛才對伊芙琳說的話有沒有被聽到。
“炸了!炸了!”華森看著滿桌的件,突然扔掉手中的件。華森開始咬起左手大拇指來,右手拿著筆,不停地在某份報告上急速地戳著,發出咚咚咚的響聲。
“怎麼了?”一個年邁蒼老的聲音響起。能夠自由出入華森的實驗室的,除了伊芙琳,就只有孟德爾所長。
孟德爾所長頭髮灰白得很有個性,從腦袋上方向著四周輻散開,而邊緣的頭髮卻還是黑色的。他帶著一副鏡片寬大的老花鏡,看上去就像個平凡的老人家,但身上又散發著一股知識分子才有的氣息。
孟德爾所長是除了伊芙琳外,唯一一個能於華森交談關於生物研究的人。至於其他人,華森根本沒想過也不屑與他們提及任何有關於魔獸研究的話題。
“沒什麼,就是那頭利爪地行龍有點問題,其他五頭都沒什麼問題,這隻被我刻意加強的卻出了點問題。”
“哦?”孟德爾所長對於他的研究也只是知道個大概,從來不會多加干涉。
華森沒有看向他,但眼神也沒有落在眼前的件上,說道:“嗯……怎麼說,就是這次的實驗,其中一頭利爪地行龍我特意融進了五種變異,可惜,最後那頭在那群考生的攻擊下最終居然爆裂了。在我以前的實驗裡,有些會因為異體排斥而死去,有些則是異變超出了極限,最終反噬其身,但是這樣爆裂的是第一次。”
孟德爾興致盎然地看著華森,彷彿就像在看著自己的子侄一般,溫和說道:“你啊,別總想著一步到位,不同**的排異性在**處於不同狀態的時候也會有呈現出不同的強度,異變對於**的需求也是有一個明顯的界限。”
華森聽著孟德爾的話,眼神越來越亮,也絲毫沒有理會孟德爾的意思,口中唸叨:“是啊!是啊!這點本應該想到的……光顧著在獵人試煉之前趕忙將這些魔獸做出來了……”
孟德爾看著華森再次陷入癲狂的狀態中,徹底將自己晾在一旁,也不介意。
華森就是這個性子,將對魔獸的研究視作畢生的追求,一開始研究就會陷入物我兩忘的境界。大概也就是這樣的人才能走得更遠吧……孟德爾在心底如此感慨著,這也是為什麼他在見到那頭華森最早的作品之後會選擇力保華森。就像他對尼斯特會長所說的那樣,他從中看到了人類未來的某種可能性,即便有些渺茫,那也必須耐心呵護,等待它成長起來。雖然自己在早年就被視作魔獸研究的權威,但這只不過是時間之神緩緩地將一點一滴的知識、經驗灌注到自己身上而已,孟德爾相信,假如換上另外一個人,做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事情,那麼只要時間之神也給予他這麼多時間,那麼他也將成為另一個“孟德爾”。
但華森不同,他的洋溢的天才、充沛的**是上天賜予人類的禮物,他敢於想象、敢於實驗、敢於做其他人不敢做的,這也就是為什麼孟德爾將其視作人類未來的希望。
長久以來,人們畏懼魔獸,不只是因為它們強大,還因為不明白、不瞭解。就像龐貝帝國的政治學家榮格所說的那樣,“恐懼,來自未知”。
所以人們渴求能夠了解魔獸,以破開不了解的面紗。
但是,像華森這樣研究魔獸、瞭解魔獸、製作魔獸的人,大陸上卻僅此一個。
孟德爾看到華森的那頭最初的作品時,就認為華森是上天賜給自己、也是人類的一份禮物。
而在將這份禮物引導到真正能夠散發出強烈的光芒之前,他還需要做些工作。孟德爾想著,悄然走出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