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間,羅寧腦海中浮現的,是黑特和那個糟老頭的身影,糟老頭叫什麼來著?好像是阿薩德……
那是在一個寒冷的冬季,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冷過。呼吸在面前化成霧氣,凜冽的寒風道道如刀,在這滿是雪白的天地間,直勾勾地颳著。自己揹著一捆柴火在山路上行走著,靴子深深沒入雪中,發出吱呀呲啦的響聲,在身後留下一道孤獨的腳印。
寒冷凍僵了羅寧的腦袋,他好像已經忘記自己走了多遠的路,還要走多遠時間才能到達目的地,只是就這麼靜默地走著,任憑寒風將身上的熱氣一絲絲帶走。
他的腦海一片空白。
好像整個天地間除了自己外,別的什麼都不剩下,只有雪白。羅寧想不明白,可是卻也好像沒什麼可想,那就乾脆不要想好了……
白霧在眼前飄著散去。不知道吐出了多少道白霧之後,羅寧來到一座破舊的磚瓦建築前,門口堆著沒膝的積雪。
羅寧推開虛掩著的門扉,其後小小的前庭/上同樣也積著雪,,但是通向廳堂的那條直線上卻被腳印踩出一條路來。
廳堂的門開著,火光亮堂,羅寧走了進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個糟老頭紅通通的酒糟鼻。黑特聽見聲響,迎了上來,幫他將柴火卸下。兩人一同走到糟老頭面前,不顧他的反應各自喝了杯果酒暖暖身子,隨即一同動起筷子,開始狼吞虎嚥起來。
儘管房屋破舊,但卻很溫暖,因為那個地方,叫做家。
羅寧的腦海中又浮現兩道淡淡的身影,那是兩個叫做父母的人。他們未曾謀面,或者應該說羅寧見到他們的時候他還沒有記憶,只能憑藉著糟老頭的描述在腦海中模模糊糊地拼出兩個影子。
這樣就要結束了?
嘶啦!羅寧感覺自己的腹部左側似乎被撕裂開來。
只聽見砰的一聲,羅寧將維農撲倒在地。而幾乎同時,利爪地行龍也同時倒地。
羅寧下意識地摸向腰間,幸好,傷口並沒有想象的那麼深。雖然傷口在羅寧肋骨下劃開一道口子,但所幸只是被稍微擦到,而且,羅寧的身體在危機時刻自發地將魔力凝聚到可能遭受攻擊的地方。
也是幸好沒有被尖牙正中,估計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想到這裡,羅寧不禁望向克納。在最後的那一瞬間,羅寧的視線中閃過一道細微的金光,那不是伊麗絲的攻擊風格,是先前幫自己的拳索重獲自由的克納出的手。。
羅寧看見克納,他的右手向自己這個方向,對準著剛才那頭利爪地行龍所在的位置,此刻還在輕微地冒著煙。
而維農在羅寧一撲之下倒地,再加上被羅寧的身體一壓,多多少少有點蒙。他碧綠的雙手在銀白髮絲上撓了撓,似乎有些迷濛,掙扎著站起身來。
那頭利爪地行龍的身軀倒向與克納和伊麗絲相反的方向,在它倒下的方向後方不遠處,一小塊草坪被砸出一個大坑,底下一些紅黃混雜的沙土翻了出來。利爪地行龍的軀體形狀極為恐怖,它雙爪和尾部與身體的接合處都爆裂開來,整具身體裂成四個部分,血肉淋漓。腦袋左邊有一道碗口大小的傷口,想必正是克納的傑作。
維農順著羅寧的目光望向克納,只見克納收回了雙手,幾根手指相互搓了搓。
羅寧右手捂著傷口,左手豎起了大拇指,感嘆道:“克納大叔,厲害!您幹嘛不早點出手,也省得我們幾個人跟它纏鬥半天,還差點丟了性命。克納大叔您這招是什麼,好像很厲害啊……嗯,對了,應該先謝謝您的救命之恩!”說道,抱拳行了一禮。
見著這羅寧像被開啟話匣子一樣開始說起話來,伊麗絲也鬆了一口氣,看來羅寧並沒有受到重傷。
克納的山羊鬍微微一動,露出一絲微笑,語氣依舊淡然,說道:“其實是那頭魔獸先倒下的,否則的話,就算我的攻擊到了,它的尖牙也會刺入你的身體。如果是那樣的話,就算你大難不死,那麼這次獵人試煉肯定也是繼續不了了。”
羅寧絲毫不以為意,笑得十分爽朗,笑聲中帶著狡黠,說道:“我就說我天生強運,哪有那麼容易死!”可能是笑的動作太大,扯到了傷口,隨即呲牙裂嘴起來。
伊麗絲聽言見狀,白了他一眼,說道:“你個白痴,剛才要不是那頭魔獸只是一時迴光返照,現在你就得躺在地上哭了!”
羅寧嘻嘻一笑,說道:“我現在這不是好好的嘛!”
伊麗絲撇了撇嘴,小嘴嘟起,瞥了他一眼。
克納看著兩人,笑了起來,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麼,伊麗絲在羅寧面前總是愛甩些小孩子心性。
維農充滿謝意地望向羅寧,問道:“你的傷勢怎麼樣了?”
伊麗絲和克納也靠了過來,伊麗絲小臉哪裡還有先前的嬌怒神色,此刻滿是關切。
羅寧擺擺手,示意沒事。他右手將移開傷口,眾人一看,傷口雖然比較長,但好在不深,紛紛鬆了口氣。
伊麗絲轉向克納,克納會意,從胸口內袋出掏出了一小瓶膏藥,遞給羅寧,說道:“這裡有些治療傷口的藥,不知道能不能對你的傷有點幫助。”
羅寧正要謝絕的時候,維農卻開口說道:“不,羅寧是為了救我才會被刮傷的,再怎麼說也得我來報答他。而且,這頭魔獸身體中帶有毒素變異,你的膏藥……儘管對傷勢有幫助,但卻不能拔出毒素。”
說著,維農低垂的雙手像變戲法一般,在袖子憑空變出了一罐手掌大小藥膏。
“這罐藥膏,你拿去塗在傷口處,不僅能很快拔除毒素,對傷口的復原也很有效。”維農說道,一邊打開藥膏,準備幫羅寧塗,手伸到半空中,看到自己那比藥膏更深邃的墨綠色,頓了頓,接著把藥膏遞給羅寧,說道:“你自己塗吧。”
羅寧本想拒絕,但是聽到維農說到自己身體裡被侵入毒素,儘管現在並沒有什麼異樣,但總歸是不好。於是也不再推辭,接過藥罐。
克納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說道:“嗯?!毒王列農好大的手筆,這是天絲綠蠶膏?”
伊麗絲驚訝地看了克納一眼,失聲道:“天絲綠蠶膏?那罐綠油油的膏藥就是傳說中能解萬毒的天絲綠蠶膏?”旋即又將目光移向維農,傳說這天絲綠蠶膏的煉製方法只有十大王牌獵人中有著“毒王”稱號的列農知曉,無論是在民間市場還是黑市中都是有市無價,其估價都是以克來衡量。幾乎所有在刀劍上舔著血過日子的人都對這傳說中的解毒聖藥渴求至極!
維農看了克納一眼,似乎也不在意他認出自己的身份,說道:“列農正是家父,不過前輩您說錯了,這天絲綠蠶膏並非是我父親煉製的,它是我煉製的。”
克納心下更是驚異,先前在看到這名綠袍青年一身用毒手段的時候,就有了一絲猜測。早些年自己還在各大狩獵場和大裂縫混跡的時候,曾經跟毒王列農有著數面之緣。由於毒王列農與自家的曼尼家族有些生意上的往來,列農倒也沒有自持自己的身份,與克納有過幾次交往,不過也就是淺談之交。
剛才維農拿出了那罐天絲綠蠶膏的時候,克納聞到那天絲綠蠶膏的特有氣息,再加上前幾年關於維農的一些傳聞,克納確定了這名叫做維農的綠袍少年應該就是列農的公子。
如果列農對克納留下的印象是對毒保持著極大的熱忱、熱衷於鑽研有關毒的一切的話,那維農給人的感覺就是似乎就是為了毒而生,彷彿毒對他來說就像呼吸一般不可或缺。
而且,這維農年紀輕輕就掌握了煉製天絲綠蠶膏的方法,從剛才的戰鬥中也可以看出他使毒的本事相當厲害。
這樣的人,如果成為對手,那麼將會成為一個令人連睡覺都不能安穩的恐怖對手,所幸,剛才的共同戰鬥,使得場間的三個年輕人,即便不能成為朋友,那也應該能建立一些交情。
特別是那個叫做羅寧的年輕人,身上似乎散發著一股熟悉的氣息……
羅寧一邊擦著膏藥,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伊麗絲看到羅寧大手大腳一挖就是一大把天絲綠蠶膏,不由得罵了她一聲:“你這個傢伙怎麼這麼敗家!不知道這膏藥多麼珍貴嗎!”說著,硬是將羅寧手上的膏藥一點點地摳了下來,自己則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輕點沾上些膏藥,輕輕地塗抹在羅寧的傷口上。
伊麗絲的手指將膏藥敷上傷口,羅寧並不覺得疼,反倒是冰冰涼涼地有些舒服。羅寧覺得傷口好像有些瘙癢的感覺,就像血肉正在一點點癒合,當下有些驚訝於這藥的效果,同時癢得有些想笑,但卻又不敢笑,只能齜牙咧嘴地忍著。
羅寧說道:“維農小哥你還真是厲害啊,居然能煉製這麼厲害的膏藥,那這麼說你不就很有錢咯?”
羅寧的思維再度跳躍起來,伊麗絲在他傷口上輕點一下,罵道:“你不知道就少說一點啊!”羅寧吃痛,嘶地吸了一口冷氣。
維農見狀悽然笑了一聲,帶著些難得的輕快,說道:“這東西……沒那麼好做的……”
伊麗絲幫羅寧塗完膏藥,輕輕地在傷口呼了呼,嘴裡輕聲唸叨著:“痛痛飛走,痛痛飛走……”
羅寧見狀,不由得又哈哈大笑起來,不過將手掩在傷口上,怕再拉扯到傷口,口中斷斷續續說道:“哈哈哈……你這……你這是在幹嘛……”
伊麗絲被羅寧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圓滾的雙頰兩抹通紅,罵道:“哼,你笑什麼,我是在幫你祛除疼痛!”伊麗絲恨恨地瞟了羅寧一眼,跺了他一腳,羅寧則是吃痛彎腰,不小心又碰到傷口,嘶嘶地又抽起冷氣來。
而維農則逐漸將目光落向那頭現在已經血肉模糊的魔獸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