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孽
我們並沒有在洌風城停留多久，在芬妮將艾克特的遺體帶回來後，我們就開始最後的準備。
我知道芬妮想要去的地方，但是那裡有些遠，即便是以西蒙送的飛梭，也要花費四十八個小時的車程才能開到。
所以，我們不得不進行一些準備，除了一路上的吃喝，到那裡需要的東西，這裡我們也要好好準備一下。
芬妮不清楚安葬到底需要什麼，我們也只能按照記憶裡的想法，去買一些必要的物資。
而芬妮和我則去買棺木。
本來就是很嚴肅的東西，我也沒有妄想過芬妮會再次露出笑顏，但我也沒有想到過，從背影看過去散落著如絲般隨風隨意搖散的白髮，彷彿可以感受到從她纖細的肩膀上傳來的悲傷一般，讓她看上去越發的羸弱，讓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一路上，幾次想要將手伸向她休息不好而越發瘦弱的腰肢，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迎接下來的對話。
自己的話總覺得是蒼白的，無力的，感覺，無法進入到她的內心深處。
寥寥的說上幾句話，雖然能感受到她對我的距離並沒有那麼遠，我的內心卻還是在下意識的與她溫柔的眼神保持距離。
我不配被她這樣注視著，我甚至沒有和她對話的權利。
總是不斷的鍛鍊著，學習著，提升自己的實力，希望能夠保護她，但是到頭來，自己還是要被她保護著。
昨天，弗雷德找過我們，將洌風城現在的境況，也告訴了我們。然後他也給我們了選擇，要不要帶著芬妮離開這裡。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面色巍然不動，彷彿我的話只能作為他的參考。
但是我和米娜給他的回答並不具有意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次的事件，我們是配角，芬妮才是主角，雖然芬妮以前可能會聽我們的話，在城市危險的時候離開這裡，但是現在的芬妮，我和米娜都不能確定芬妮的答案。
離不離開這裡，只能交給芬妮去做決斷。
而我所能做到的，只有成為她堅強的後盾。
“芬妮睡著了嗎？”
菲特看著芬妮趴在米娜的懷裡，蜷起身子，輕閉著眼眸，安靜的像個天使。
“最近她太累了。”坐在後排的米娜壓低了聲音，害怕將芬妮吵醒。
“米娜，你還是將芬妮帶走吧，留在洌風城已經不再安全了。”
菲特手握著方向盤，頭也不回，僅有聲音傳到了她的耳中。
“你覺得芬妮會跟我走嗎？”
略帶苦澀的聲音，印證了米娜的無奈。
“你的話，芬妮還是會聽的。”
“怎麼會……難道你讓我用契約約束他嗎？”
即便菲特不回頭，他也知道米娜在無奈的看著他。
“弗雷德說了，這次發生戰爭的可能性，非常大，學生留在這裡並不安全。據我所知，烏琳已經離開洌風城了，和她的哥哥一起。”
“他們沒有走。”米娜搖了搖頭，繼續用手指梳理著芬妮的髮絲。
“他們去了沙淵城。”
“他們去那裡幹什麼？”菲特皺了皺眉。
“算是幫助防守沙淵城去了。”米娜淡淡道，“這是烏琳的意思。”
菲特沉默了片刻，在車靜靜的行駛了五公里開外後，菲特沙啞的聲音才穿透了不足一米的距離，刺痛了米娜的耳膜。
“我們還不知道，芬妮的意思。”
“其實……你我都知道芬妮會怎麼做。”
我們只是保留著最後的一線希望而已。
一路無話，直到臨近黃昏時分，一行人才到了離目的地最近的一個小城市落腳，準備第二天一大早，就去那個村莊。
飛梭在森林裡並不方便使用，再說，那個村莊離這裡並不遠，而且按照芬妮的意思，她不想到時候用飛梭將他們的遺體運過去。
所以菲特和米娜商量了一下，最後由菲特和芬妮去租一輛馬車，而米娜則去找一找住處，晚上也要在這裡落腳。
城市不大，但也有數十萬人居住在這裡，夜晚，燈紅酒綠的街道上兩個人穿梭在人群之中，尋找著租馬車的店家。
最後，城市的入口處，找見了一個看起來大氣一點的店家，門外停放著十餘輛各式各樣的馬車，一邊的馬棚裡也有幾十匹各式各樣的馬匹。圍繞在這邊的，大都是一些大店家在搬送貨物。
“打擾一下，請問現在有空閒的馬車嗎？最好是大型的，可以運送貨物的馬車。”
“請稍後，讓我檢視一下。”那位女店員深深鞠躬道，隨後翻看起了店裡的薄子。
芬妮在等待的時候環視了一下週圍停放的馬車，大多數的馬車的僱主都在旁邊，忙碌的搬運著貨物，一副忙碌的模樣。
但是隻有一輛馬車孤零零的停放在一側，周圍沒有一個人。馬車很大，足以方下千餘公斤的物資，車廂兩邊放置著刺眼而又熟悉的薰衣草，令芬妮有些暈闕。
“對不起，我們的馬車已經全都租出去了。”那位女服務員抱歉的深鞠躬道。
“麻煩你了。”菲特點了點頭，伸手向芬妮的方向探去，卻發現芬妮早已不知去向。
焦急的菲特環視四周，卻發現芬妮竟然走到一個空閒的馬車身邊，上面紫色的薰衣草是那麼的熟悉。
“這輛馬車的主人是誰？”
“是一對叫做艾可忒的兄妹。”女店員回答道，“他們每年都會來我們這裡租馬車，這個時間他們也差不多要來租馬車了，所以我們就按照他們的習慣準備好了馬車。”
“是嗎……”菲特苦笑道。
“我們就要這輛馬車了。”
“但是，那輛馬車已經有僱主了。”
“他們……已經不在了……”
解釋的過程並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或者說當店家的老闆看到承載著兩人的棺木的時候，就已經將這輛馬車租給了菲特。而且以非常低的價格。
“這算是他們照顧我們生意的一絲心意吧。”
老闆是一個年邁的老爺爺，當他聽到兩人已經去世的事實時，也不禁老淚縱橫。
“多麼善良的孩子，就這麼離開了這個世界。”
“老爺爺，你為什麼認為他們很善良呢？”芬妮抬起頭，用著清晰卻又有些顫抖的聲線問道。
“他們每年都會來我這裡，運上一大車的物資，向森林裡面的那個小村子支援一些。”老爺爺回答道，“那個村子幾年前死了不少人，他們此後每年都會送很多東西到那裡，你們不知道嗎？”
芬妮垂下眼眸，菲特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希望能給與她一些安慰。
“謝謝您，這次就讓我們代替他們去那個村子吧。”菲特深深鞠了一躬。
“我只是為他們而感到悲傷。”老爺爺搖了搖頭，“我還會給你們再準備一輛馬車的，將剩下的留給那個村子的東西都給你們裝上。”
菲特剛要拒絕，卻被他攔住，“這都是那兩個孩子留在這裡的錢，就換成等值的東西帶上好了，著也是他們的心願吧。”
知道老者的心意已決，無奈的菲特只好點了點頭。
“那就麻煩您了，明天一早我們就準備出發。”
老者點了彈頭，目送著菲特攙扶著芬妮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氤氳的霧氣還沒有散去，陽光勉強的將地面照亮，有些冰冷的空氣每次呼吸都感覺肺部要被冰凍一樣。
在這樣的早晨，披著一件厚皮衣的芬妮和菲特與米娜坐上了兩輛馬車，向森林深處走去。
這段路並不平坦，看起來村莊並不經常和外界交流，三人輛馬車緩慢的在土路上晃晃悠悠的行走了一個早上的時間，才在臨近中午時分轉過一個山腳，看到了山下的有些殘破的村莊。
顯眼的，彷彿被天狗吃掉了一半一樣，村莊的左半部分被挖去了一個正規的圓形，冰冷的，讓芬妮不禁想起菲特口中曾經說過的話。
這都是艾可忒武器暴走帶來的後果。
坐在前面駕馭者三匹馬的菲特，和坐在後面縮緊自己身軀的芬妮，看到這殘酷的一幕，感到彼此之間的空氣更加凝固。
“你認為，艾可忒他們會得到原諒嗎？”芬妮顫抖的聲音震動著菲特的耳膜，讓他害怕回頭與她無助的眼神對視。
“我……不知道。”
“做了這樣的事，不被原諒也是很正常的吧。”芬妮自言自語似的的搖了搖頭。
“芬妮……”
“……”
“你還要堅持將艾可忒他們安葬在這裡嗎？”
“……嗯。”
“他們萬一要是還憎恨著艾可忒，應該很難在這裡安葬下去。”
“總要試一試。”芬妮回答道，“這是我答應艾可忒的…不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