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那年、今日（3）
後來，他一直在後悔，如果他當時能回頭看一眼，也許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但當時的失落與痛苦讓他沒有回頭的勇氣，他只怕在回頭的時候就會放不開手，就會不願再離去……
樂小霞才往前走了幾步，一輛計程車門突然開啟，然後從裡面伸出一隻手，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將她扯進車裡。
車門“呯”地一聲關上，計程車像平常的車輛一樣，不急不緩地啟動、離開。但它開往的方向卻越來越偏、越來越偏……
這次的等待，九歌顯得很安心，他一會兒看看手機，一會兒又四處張望，但臉上無一例外，都是陽光燦爛的笑容。等了一會後，他朝店主交待一聲，到對面的花店買了一束粉玫瑰，買完花，他又被隔壁貼出的一張廣告畫吸引住了，廣告上有一串月光石，寶石清澈透亮，這種石頭他在斯里蘭卡見到過，當時因為沒人可以送也就只是瞧了一眼，現在卻突然很想把它買下來。於是他走進店裡，挑了一條帶著彩虹般光彩的項鍊，這才匆匆趕回奶茶店裡。
看著懷裡的粉玫瑰，想起這兩年裡的點點滴滴，他的心口有種幸福得發疼的感覺。他一會抓抓頭，一會兒紅著臉傻笑，一會兒又嗅嗅手裡的玫瑰，心裡直道：快點啊我的傻姑娘，再不來花都要謝啦……
又想：不，你慢慢地回來，慢慢地回來也沒關係，不用太急……
樂小霞嘴裡被綁住了，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任由別人將她從計程車里拉出來，然後眼睛也被蒙上了黑布，然後又扔進一輛麵包車裡。麵包車在衚衕拐了幾個彎，又開向幹道，最後到達一處衚衕。
她什麼也看不見，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旁邊似乎從車上下來幾個人。
她坐在地上，背上似乎靠著牆，等了半個多小時後，又有車聲突兀地響起來，然後就拐進衚衕裡，在她不遠處停下來。
她的雙手被綁在身後，她摸了摸地面，有點冷，是石板路，後面的牆有一截是土，上面一部分是木頭。
車門開啟又“砰”地關上，隨後是高跟鞋敲叩石板路的聲音，像魔鬼的腳步聲一樣，由遠及近地傳來，然後在她不遠處站住。
“打！”
她只說了一個字，樂小霞就感覺無數的腳朝她身上踹過來，疼痛的感覺讓她知道，他們都是穿著皮鞋，而她身上只穿著短袖碎花紅底襯衫和一件薄薄的純棉九分褲。剛開始她還會閃躲一下，但很快她就發現實在無法躲避，她只能儘量把身子往地上縮成一團，儘量避開頭部。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時間並不長，她耳朵裡一片嗡嗡響，只感覺嘴上的繩子被解開了，手卻也被解開了，然後就任她躺在地上，再沒人打她。
她費力地扯下眼睛上的黑布，無力地躺在地上，睜了睜眼睛，把前面的人看清楚。
“百……百琉香，”她喘息著道，“我就知道、是你……”
“呵！”她冷笑一聲，接著笑聲就開始擴大，“呵呵呵！哈哈哈！”
“夠了嗎？”
“不要跟我開玩笑。”她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來，連姿勢都保持著優雅，“反正一切都要結束了。”
“結、束？”她費力地擦了擦糊住視線的血，心裡卻想著九歌一定正在高高興興地等著他，他總是那麼陽光，那麼開朗，朋友們都那麼喜歡他……她不能再讓他難過了，真的不能了，她撐著身體，微微坐起來，“我、我不會跟你爭的，你、就、放過我吧！”
“放過你？”她伸出腳，踩在她的手背上，疼痛集中在一處，樂小霞低低“啊”了一聲，她看著她痛苦的表情，心裡有點快意，“賤人，我也想放過你，我也不想做壞女人，可是我要怎麼放過你？放過你，他就只會想著你，滿心滿眼都是你！你告訴我，我怎麼辦？
“我只想要九歌，”她顫抖著伸出另一隻手，抱住她的腿，“琉香啊，我只想要他，我、我只喜歡他。”
“哈哈！我從沒聽過這樣的笑話！”百琉香聽後卻越發憤怒了，她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朝身邊的人喊道，“弄死她！”
那些人看了眼已經遍體鱗傷的縮成一小團的女人，幾人當下都有些猶豫，不過還是有個人站出來，朝樂小霞走去。
男人眼神一狠，就撕開她的衣服。
“為什麼？為什麼到、到現在，你還、不肯放過我？”
“你這個賤人！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卻在大街上當眾跟他摟摟抱抱，你當我眼睛瞎了嗎？你這個無恥的下賤女！”
“你住手！”樂小霞拿著血紅的眼睛狠狠地瞪了那男人一眼，才說，“今天，是我約他沒錯，但我只是告訴他，我決定跟九歌在一起了，我只是跟他，劃清界線！”
男人抬眼看了眼百琉香，見她依舊冷著臉，又把手伸向那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噁心的感覺讓她幾乎要嘔吐出來，她閉了閉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提高聲音：“百琉香，你今天要是毀了我，我也沒那個自信再跟阿九在一起，我一定會糾纏著聞人玉景，絕不放手！”
“百琉香，我絕對不會甘休的！除非你、”她喘著氣，“除非你、殺了我！”
百琉香腳下一個踉蹌，她回過身，突然朝她走來：“你這是在、威脅我？”
“你這個下賤的東西，竟然敢威脅我？”
“我下賤？你呢？我知道……”樂小霞譏諷地笑了，“我知道，你是……”
“什麼？”
“殺人犯！”
“你——”
“初、初月、莊麟、他們，都是你——”
“住口！”頭髮被狠狠抓起，尖銳的指甲幾乎刺進她的頭皮，百琉香抓起她的頭就朝牆上撞去，“你給我住口，你這個賤人！我叫你胡說八道！”
那男人骯髒的手已經離開她的身體，樂小霞達到目的，繼續朝她笑：“我沒有胡說，我——”
一個巴掌扇過來，她本來就坐不穩，當下又躺倒在地上，她的聲音已經很微弱了：“你是、殺人、犯，你會得到報應……”
細細的高跟鞋一下一下地踩在她的身上，百琉香發了瘋一樣：“對，我是殺人犯，我從小就那麼愛他！為什麼他不肯愛我？這不公平！不公平！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賤人！還有李初月！要不是因為你們，我就不會變成這樣！莊麟他也不會死！都是你們，都是你們……”
額頭的血流進眼睛裡，又慢慢流進嘴裡，樂小霞睜著眼睛，身體已經不知道疼痛了，只有心在一陣陣地縮緊，在睜大的血色瞳仁中，她似乎看到九歌傷心欲絕的臉，他正在哭，他在哭……
她費力地朝前伸出手，彷彿想去觸控他的眼淚：“九、歌……阿、阿九……”
幾個旁觀的男人看得手卻都開始發寒，有一個人甚至還重重地咳嗽了一聲，百琉香發洩似地一直踢打著那個破敗的身體，最後在力氣盡失的時候，她才發現樂小霞已經躺著不動了，她眼著一雙眼睛，正朝她直直地看來，眼角有兩行血淚正緩緩留下。
她本來還想拿她當作與聞人玉景交換的籌碼，現在看到她這樣，心裡也慌了，她慢慢平緩自己的呼吸，最後冷冷地丟下三個字——
“殺了她！”
時間慢慢地走過去，街頭的時鐘又敲響了，一聲一聲彷彿落在他的心頭，鐘聲慢慢敲去他的興奮，他的笑容早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焦燥，腦子裡開始預想各種情況，他搖了搖頭，再次打她的電話，但手機一直是關機的。
樂小霞，你是怎麼了？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突然一陣心痛襲來，他一個激靈就從座位上跳起來。
“阿霞、阿霞！你是不是出事了？”
他茫然地朝店門口走去，又重新走回店裡，對老闆娘說道：“要是剛才那個女人過來，你就給我打電話，這是我的手機號。”
“好的。”
他走出店門口，想了想就把電話撥出去，雖然這個時候，他最不願意撥這個號碼，但他還是打出去了，他沒有任何懷疑，也許只是有一點點……但無論她是不是還在那人身邊，他現在最大的希望也只是她沒有出事。
話筒傳來訊號忙的聲音，九歌睜大眼睛，又撥出去一個，電話響了幾聲後，聞人玉景接起來了：“什麼事？”
九歌緊緊抓著手機：“她在你那嗎？”他想聽他說不在，但最怕的也是聽他說不在。
聞人玉景有點嘲諷地問他：“她現在不是應該在你身邊嗎？”
“沒有，我等她三個小時了！”
“三個小時？”
“對，她是什麼時候走的？”
“我跟她見面的時間不到半小時。”
“你說什麼？半個小時？”他幾乎連手機都握不穩，他低頭看到不知何時落在地上的粉玫瑰，這時候被車碾過，只剩一片破敗、狼藉，不祥的預感讓他幾乎要失控！
聞人玉景也急了，但他卻馬上說道：“你先別急，我們先打她同學的電話問問，然後再分頭去找！”掛完手機的時候，他的手也是抖的。“小霞……”他喃喃地念了一句，立刻就撥了百琉香的電話，但是，她也關機了……
這次他們會那麼害怕，是因為他們正在準備向法院提起訴訟，而她正好在這時候出事……千防萬防，為什麼還是會出事？他頓時後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