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愣了愣,卻是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笑著笑著,眼淚就不受控制的跟著滴落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明明他醒過來她應該開心,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只一味喃喃叫著他的名字,顫抖著手去觸碰他的臉。
穆沉淵黝黑的眸子氾濫著能融冰化水的溫柔,他伸手覆住她的,用臉用力的蹭了蹭。
不遠處一道白煙躥天而起。
有大聲的呼喊響起,“在這裡,這裡……”
旋即是紛雜的腳步聲跟著逼近,季白一身白衣在山風吹拂下獵獵作響,那迎風而擺的衣襬,讓他看來頗有些飄飄欲仙的感覺,他看著穆沉淵動作迅速的將破爛不堪的外袍蓋在扶疏近乎於**的後背上,狹長的鳳目微挑,笑道,“我就說,三哥乃真龍天子,必能安然無恙。”
他說話間,斜斜掃向身後趕來那人,那是劉田一黨的人,眼見穆沉淵安然無恙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陰狠和可惜,隨即立刻跪倒在地,“臣等救駕來遲。”
穆沉淵一手撐地,一手扶著扶疏的肩半坐起來,他姿態慵懶的掃他一眼,乍眼看去,不像是狼狽落難至此,倒像是席地而坐的貴族,“有兩方人馬,一方口中稱呼領頭人為寶姝小姐,想來是多年前逃脫的蕭家餘孽,還有一夥訓練有素,並非尋常流寇,彭世德,朕要你將這兩方人馬在十日內擒拿歸案!”
彭世德心中咯噔一聲,聽到寶姝兩字臉色就有些不對了,他慌不迭的連聲應下,臨了,卻是面色有異的看向穆沉淵。
年輕的帝王向來注重儀態,像今番這般坐在地上的舉動,可是前所未有。
見他望向自己,穆沉淵驀地眸光一沉,“怎麼?”
彭世德竟因他的目光心中一悸,慌忙收回打量帝王的視線,躬身退下了。
他雖掩飾的很好,可十分了解他的季白同一直在他身邊的扶疏卻覺察到了什麼,等無關人等退的乾淨,季白與扶疏神色緊張的圍住了他。
扶疏握著他的右腿輕輕揉捏,眼見他額間冒出冷汗,俊臉變得煞白,不禁面色微變,他昏迷時她便覺得他的腿出了問題,只是那時他昏迷不醒她不好判斷,只隱約有些擔憂,可誰知最後這擔憂卻還是成了真,“疼……嗎?”
許是見她面色少見的擔憂,穆沉淵笑著握住她的手,柔聲道,“無事,陳太醫最擅此道,我不會有事。”
見他說的這
般肯定,扶疏和季白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待他們抵達皇宮,已是半夜。
扶疏本想守在穆沉淵身邊,慈寧宮中飄碧卻是犯了病,正巧聽到她回來了,憂心她的太后為了同皇帝奪人,藉口飄碧之事將扶疏強行召回了慈寧宮。扶疏無法,只好殷殷叮囑,得來帝王和李明遠連連應諾,這才三步一回頭的離去。
穆沉淵眼見扶疏離去,原本偽裝的鎮定與無恙再難堅持,面色發白的躺倒在了軟榻上,他這番模樣將李明遠同季白嚇的夠嗆,慌忙要去太醫院召太醫。穆沉淵伸手阻住慌亂不堪的李明遠,忍著痛道,“密召陳銘……”
劉方收留蕭氏一族,恐怕對蕭家富可敵國的寶藏勢在必得,也許不久之後他就能收到劉方大量招兵買馬的訊息,他本已有不臣之心,若再知他如今的處境,怕會聯合宮內劉太妃裡應外合。穆沉淵一面吩咐李明遠密召陳太醫前來,一邊要季白加派祕密監視永春宮的人手,做好萬全防範。
陳太醫很快就趕到了穆沉淵寢宮,他是忠皇一黨,是穆沉淵可以相信之人。
穆沉淵將這幾日經歷同他說的仔細,聽的陳太醫目露憂色,單膝跪在地上替他檢視,等他細細看完,已是半柱香後。穆沉淵見他臉色不好,不由垂下雙目,淡淡道,“陳愛卿不妨直言。”
陳太醫無奈搖頭,直言不諱,“治的有些晚了。”
李明遠顫抖著手,一臉要哭出來的樣子,“陳太醫,這……”
“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可短時間內皇上想站起來是絕不可能的事。”陳太醫嘆氣,“瞞不了多久,劉方總有一天會發現。”
大鄢……不需要一個斷了腿的皇帝。
穆沉淵有一瞬間的沉默。
季白看著燭光下被遮去半張臉的穆沉淵,這恐怕是自兩人相識以來所要面對的,最困難的一個難題。
向來**不羈慣了的季白臉色難得有些沉鬱,他纖長的手指不斷的變幻著形狀,驀地一狠道,“明的弄不了他,暗的弄死他吧!”
陳太醫涼涼的看了眼難得沒了腦子的人,“自皇上親政以來,可是和劉方互相派人進行暗殺,劉方奈何不得皇上,皇上派去的人也碰不到劉方半根毫毛。”
“那老賊,可惜命的很!”陳太醫說話間俯身看向穆沉淵,沉吟片刻後,低聲道,“不若……密召韓閣老前來?”
他等了
片刻,穆沉淵終於開口,“傳朕旨意,召誠王、齊王火速回燁城,密召逍遙王顧北一皇陵候旨。”他說著頓了頓,“明日沐休,勞煩陳愛卿祕密聯絡韓閣老等。”
陳太醫沉默領命,由李明遠領著從密道處匆匆退去。
此時屋中也只餘穆沉淵與季白兩人。
穆沉淵從懷中取出那個被人覬覦的木盒,用琴娘交付的鑰匙打了開來,他看著那木盒裡放著的一枚印章眼神微微一變,抬手將那印章取了上來,他眼中已氤氳出滔天怒意來,之前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一一有了解釋。
他將那枚印章深深摳在掌心,抬眸看向季白,“阿白,可願替我去燕國走一遭。”
季白眸光一斂,笑嘻嘻道,“有何不可。”
知道會是這個答案穆沉淵也不意外,只隨手將那枚印章拋給了季白。
季白起先不知是什麼,隨手接了過來,待仔細一看,臉色都變了,“燕國消失已久的王印,怎會在你手裡?”
“此事說來話長,與我生母有關。”他說著一頓,看向季白的眼神閃過掙扎,終究還是忍住了沒告訴他他那位小姑姑還活著,先前為了從他手裡得到燕國那枚失蹤已久的王印,還找上了自己,他面色陰沉道,“我懷疑我遇刺之事,與燕國也有干係,我要你回燕國,做燕王也好,讓人做燕王也罷,讓燕國再無和劉方勾結的可能,我要……整個燕國都在你掌控之中。”
季白神色一震,看著他的眼神有些複雜,許久他才緩緩笑開,妖嬈的鳳目中笑意璀璨,“好。”他拿著那枚王印便走,待拉開門時不知想到了什麼悠悠轉身,“可不能叫小展兒一人在陳國輕鬆,讓他好好討好咱們的新楚郡主,聯合陳國,叫劉田一黨不敢輕舉妄動才好。”
“影子會將訊息送達。”穆沉淵目光溫和的看向他,聲音難得有些輕柔,“阿白,辛苦了。”
季白極為瀟灑的大笑了聲,大步而出。
影子從陰影處走出,半跪在地。
他看著眼前那個面色蒼白的躺坐在軟榻上的人,目露掙扎,然後他聽到年輕的帝王沉穩而又不容人置喙的聲音自頭頂響起,“十年前你跪在朕面前,說要做朕暗裡的一把刀,如今,朕需要你做朕明面上的一把劍,將一切膽敢篡奪我大鄢穆氏百年基業的大逆不道之輩盡皆斬於劍下,你可願意?”
“齊王,穆……沉……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