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醒後住院觀察的兩天裡,表面上看起來很安靜,就像一個聽話的娃娃,不哭不鬧不悲不笑,除了吃飯的時候,大多的時間都在睡著。其實她的內心卻是複雜的,想好是一回是,做起來卻是另一回事,明明知道田宇已經不在了,滿腦子滿心裡依然是他的影子。想起慕子楓說他離開自己後的種種遭遇,說不心疼那是騙人的。明明是海誓山盟的兩個人,在他家破人亡、痛失雙腿的時候,自己沒有陪在他身邊,而是讓他一個人獨自忍受著種種折磨,甚至最後自暴自棄地吸毒、戒毒、再吸毒,最後吸毒過量而死……那麼高傲有才華的一個人,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離開了,卻沒有一絲絲想過、依賴過自己……自己在他眼裡,倒底算什麼?都說時間是愛情的殺手,這個說法成不欺我,最初的田宇與後來的偶然相遇的他,此刻在心裡想來,竟然完全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影子,或許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只不過是自己那對往事的執著吧?就算是如此,依然是放不下,放不下啊……自己到底在執著、堅持些什麼?到最後,不過是鏡花水月的夢一場吧?
慕子楓特意請了幾天假照顧她,卻也不敢和她有太多的交流,一是因為醫生說她現在這種情況適宜靜養,二是他害怕那個纏綿悱惻的吻只是安欣賴以療傷的失措之舉。人都是貪心的,沒有擁有的時候想要擁有,擁有的時候又想要更多。原來只是遠遠的看著她幸福,可是那個經過那個吻以後,他便貪婪地想要更多,卻又怕一切只不過是一時的夢,所以他也只是選擇默默地照顧她,陪著她,不敢碰觸安欣內心的真實想法。即使只是這樣,也讓他感覺很開心,因為田煜恆這幾天比他做得還要低調、小心。是的,愛到要用“小心”兩個字來形容,有確讓人感覺很悲哀。田煜恆每次都特意選擇在安欣睡著的時候來,呆呆地坐一會兒便輕輕地離開,這反倒讓慕子楓心中泛起了絲絲的同情,眼前這個憔
悴的男人,看來絕不比自己在意的少,可是愛這個東西是自私的,他絕不會因為這一絲絲的好感而相讓於他,就算他對安欣再好,也抹殺不了他可能謀害田宇一家的事實,他永遠也忘記不了田宇倒在那個冰冷衛生間的樣子,那麼有才華的一個人,都已經被害成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為什麼連他最後生存的機會都剝奪了?他恨不得伸手剝去田煜恆身上裹著的華衣錦服,看清他皮囊下倒底是一個什麼樣的衣冠禽獸!
田煜恆每次到病房也深深感覺到了慕子楓的敵意,卻只是選擇漠視。他現在的心情是最複雜的。對於安欣,從最開始的探究、到後來的欣賞、到再後來的欲罷不能,導致他深深地陷入了現在的困境。明明馬上就要得到了天堂,卻在安欣那一句“以前的事她都記起來了,不要讓她為難。”卻真真的為難了他自己,讓他一下子從天堂就跌入了無底的深淵。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如此在意安欣更勝過自己的生命。是從自己把她當成自己的拯救天使開始的?是從她失憶以後兩人的相濡以沫開始的?還是自己不再只想擁有她的現在,還想介入她的將來開始的?現在他真的不知道安欣到底是來拯救他的?還是來毀滅他的?自己無奈間又拾起了昔日的種種黑暗,卻又同時把自己唯一的光明弄丟了,這算不算是報應?他不敢看安欣醒來後對自己那不冷不熱的眼神,那彷彿是一把尖刀深深地刺進自己的胸膛,是啊,只有她和自己知道,曾經那些流言緋語不過是個天大的誤會,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將錯就錯地讓她陪在自己身邊,可是誤會終究只是誤會,哪怕是後來兩人將近兩年的相濡以沫也沒能改變什麼……現在自己唯一能纖絆安欣的,就是她做為自己女兒的身份吧?那無異是又在自己的傷口上撒了把鹽,難道一切真的是自己奢求了?
病房裡這種奇怪的氛圍直到第三天安欣的出院才被打破,在慕子楓的陪伴下
,在醫院門口停著的一輛高階轎車和一輛警車間,安欣不得不站住了腳,她不得不在恢復記憶後第一次一正眼看著車裡的田煜恆,他真的很憔悴,彷彿一時間老了很多,那種上位者的天然之氣彷彿一昔間散盡,面前只不過是一個想接自己回家的親人而已:“安欣,我知道沒經你同意,把我女兒的身份強加於你是不對的,可是當時我找不出更好的選擇,這或許是這兩年來唯一的錯吧?其它的,我不覺得我有任何過錯,無論以什麼身份,你都應該和我回家,給我一個機會,重新開始好不好?”田煜恆傷痛期盼的眼神卻沒有讓安欣有一絲的心軟,她只是全身無力地把重量都倚在了身邊的慕子楓身上,彷彿這樣就能偷取一絲絲力量,聲音更是蒼白無力:“田……,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我現在還無法面對你,無論是什麼樣的身份,所以我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和你回去。我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田宇一家的死和你沒有關係,不然,我真的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原諒你。等我整理好了,我會找你的。瘋子,我們回家吧!”慕子楓在聽到“回家”兩個字時,心裡彷彿放起了滿胸的焰火,滿目溫柔地擁有著安欣上了自己的車,彷彿凱旋的將軍,帶著自己心愛的人飛馳而去。
明明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田煜恆依然止不住的心痛,臉色霎時慘白了不少,是啊,“回家”,那個家裡,有她的爸爸、有她的媽媽,還有愛他的慕子楓,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吧?但是為什麼自己還是如此的心有不甘?他一言不發地默默尾隨著他們的車子向山頂駛去,他們回他們的家,我回我自己的家總可以吧?還好,他們是住在隔壁,不會很遠,這算不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原來很記恨武靜竟然私藏田宇在自己的附近,現在卻有些感激她,冥冥中,命運彷彿是一隻大手,將這些人擰在一起,痛苦並快樂著,是幸?是不幸?誰又能說得清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