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傾城慢慢地迴歸了一些理智，看著他問：“我是一直在這裡嗎？”
陸行之沉默。
“我下班之後在辦公室等你，然後就睡著了，我是怎麼到這裡的？”
陸行之還是沉默。
許傾城整顆心都是涼的，最後問了句：“現在幾點了？”
“什麼都不要問，好好休息，明天醒了一切都過去了。”
這下輪到許傾城沉默了。
陸行之心裡頓時慌了起來，緊緊握著她的手說：“什麼事都沒發生，不要亂想知道嗎？”
怎麼可能什麼都沒發生呢？自己徹底昏過去之前那個人就已經快得逞了，難道還會突然停下？
而且他現在的反應也足夠說明一切了，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許傾城痛苦地抱著自己的頭，一開始只是輕輕地抽泣，到後面乾脆嚎啕大哭起來，彷彿整個世界都坍塌了一樣。
陸行之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想要抱抱她，可她不願意。
“你出去，陸行之你出去好嗎？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我求求你，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腦子裡太亂了，什麼事情都衝進來了，可又什麼事情都想不清楚。
那個男人的嘴臉一直在眼前徘徊，揮之不去。
好可怕，好可怕……
陸行之沒辦法，只能讓她一個人待著。
到了樓下，林實先去辦事了，肖家越還在，問他：“你怎麼下來了？”
“她要一個人。”
“這個時候讓她一個人會不會出事？”
“我不知道。”
陸行之說完，就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肖家越都看呆掉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剛剛那個滿身殺氣的人，是陸行之。
現在這個無力沉默的人，也是陸行之。
他的意氣風發呢？他的君臨天下呢？
“行之——”肖家越鄭重其事地叫他的名字，“她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
其實他們幾個都不明白，為什麼這一次，陸行之會真的陷進去。
這個許傾城，從外貌來說，雖然不錯，但也算不上傾國傾城。
至於家世，那更是和陸行之身邊的那些女人沒法比。
能力的話，說不上多強，畢竟人的性格擺在那裡。
肖家越還記得那天陸行之帶著許傾城走之後，方行笑著說了句：“老陸這次是鬼迷心竅了吧？要不然就是玩玩的。”
事到如今，顯然不只是玩玩那麼簡單。
陸行之往後靠在了沙發靠背上，嘴角勾著一絲寡淡的笑，“你們應該還記得五年前，我差點被暗殺的那次吧？”
“和她有關？”
“是她救了我。”
“所以你現在是報恩？”
肖家越皺起了眉頭，在他心裡，不認為陸行之是這麼感情用事的一個人。
報恩的方式有很多種，完全沒必要把自己完全陷進去。
陸行之搖了搖頭，聲音裡滿滿的都是心疼和無奈：“我並不是想報恩，我甚至沒想過要和她再有任何牽連，可那天再民政局門口，居然遇到了。”
“偶遇？”
“不然呢？你以為是我特意的？”
肖家越低笑了一聲，“我覺得你做得出這麼悶騷的事情來。”
陸行之也笑了，仍舊是充滿無奈：“我倒是希望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那後面的事情也就不會脫軌成這樣了。”
“所以你是真的愛上了，而且還是慢慢淪陷的？”
陸行之不說話，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是慢慢淪陷的嗎？應該是吧！
最初的時候，自己讓人找到了她，都只是在遠處看看，然後悄然離開。
她，從來不會知道自己的存在。
可五年的時間，你在暗處一直關注著一個人，是不是會產生一種錯覺——以為你們已經在一起？
陸行之現在不是很理得清楚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對許傾城產生了那種想要佔為己有的衝動，等到後面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今晚的事，應該和白家脫不了關係，我會讓人繼續查下去。”
“查出來之後呢？你真的要跟白家翻臉？”肖家越又一次震驚了，“你想要那麼做，你家裡也不會同意吧？”
“我不需要他們同意。”
“行之，你現在和家裡鬧翻的話，對你來說太不利了。”肖家越擔憂不已，他算是幾個人當中，對陸行之瞭解得最深的。
陸行之只是笑笑，並未再多言什麼。
無論是和白家，還是和家裡鬧翻，這一次，都在所不惜。
——
許傾城一夜沒睡，第二天自己從房間裡出來了。
陸行之就在樓下沙發上坐著，也是一夜沒睡，兩個人的眼睛都紅得厲害。
不過許傾城因為哭過，看上去更嚴重一些。
走到他面前，許傾城坐了下來。
陸行之在那一刻，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彷彿靈魂都已經出竅。
許傾城抬頭看了看她，一開口，聲音完全是沙啞的：“昨晚，你是在酒店裡找到我的吧？”
“是。”
“找到我的時候，我是一個人，還是……”
“一個人。”
“好。”她點點頭，鬆了口氣。
噩夢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但幸好，他不曾親眼目睹。
這個時候許傾城才知道，當你真的在意一個人，會多麼痛恨自己不能清清白白地站在他面前。
“昨天下班之後，我在辦公室等你，後來去倒了杯水喝，喝完之後就覺得很困，什麼時候睡著的我記不起來了，醒來的時候，在酒店的房間裡。”
許傾城慢慢地說著昨天下午發生的一切，臉上的神情很平靜。
可那種平靜，並不是普通的平靜。
就好像是一個人已經看透了生死，世間發生的一切，對她來說都無所謂了。
有生之年，陸行之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真正的恐懼。
“當時我身上穿了一件透明的睡衣，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頭很暈。後來進來一個男的，他說我是出來賣的，然後要和我發生關係，我不願意。”
說到這裡，許傾城停頓了一下，似乎已經沒有力氣了。
陸行之更是心如刀割，他恨自己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她。
“再後來，
我打了他，他很生氣，也對我動手了，我的力氣沒有他大，反抗不了，後面暈過去了。但是我想……”
她深呼吸，握緊了雙手。
陸行之起身走過去，在她的面前蹲下來，盯著她的眼睛說：“不要說了，好不好？”
他的聲音也沙啞了，內心極度的壓抑使得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僵硬。
許傾城倔強地搖了搖頭，還是繼續說：“雖然後面的事我不知道了，但是你說你找到我的時候我只有一個人，那說明他已經得逞了，走了。”
這些話落下，心裡所有的東西，瞬間都空了。
許傾城看著眼前的人，本來說好不再哭的，可眼淚根本就不受控制，還是止不住地流下來。
“我們之間，還不算真正開始，所以現在也不必鄭重其事地說結束。陸行之，你以後，就當不認識我，好不好？”
“不好！”
“好的，你讓我回J市去，等過段時間，我內心平靜了，我就去美國陪我爸媽，欠你的錢……”她苦澀地笑了笑，輕聲說：“我不想還了，好不好？”
就讓我一直欠著，讓我永遠記得。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在陸行之的手背上，溫度明明不是很高，卻灼傷了陸行之的心。
他緊緊抓著她的手，似乎怕松一點她就會逃走，“我不會放你走的，不會！”
“可是陸行之，這一次發生這樣的事，下一次又會發生什麼呢？”她靜靜地問，沒有怪他的意思，卻更讓人心疼。
“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我會好好的，就是……不想見你了。”
不想見你。
這世上最傷人的話其實不是我不愛你又或者是我恨你，而是我不想見你。
她是愛著你的，是在乎你的，可她卻已經不想再見到你了。
陸行之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什麼，除了抓著她的手不讓她走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許傾城低頭看了看，輕聲說：“你現在抓著我也沒用的啊，你不可能抓著我一輩子的，我要走，總會有機會的。”
“不！”
“我們好聚好散，不是挺好的嗎？”
“沒有好聚好散！沒有！”
外人口中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此時此刻卻如同一隻困獸一般，除了大吼大叫，再也沒有其他辦法。
許傾城看著他，淚流滿面。
其實，在昨天下午睡著之前，她正默默地下了一個決定呢——
要告訴他，自己也是在乎他的呢！
雖然還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愛，但感情從來都是一件很微妙的事，誰又能說得清道得明呢？
那天，陸行之一整天都沒有去上班，就在家裡守著許傾城。
許傾城吃飯，他看著。
許傾城看電視，他也看著。
許傾城上廁所，他甚至都要跟進去。
最後許傾城睡覺，他也在邊上看著。
林實來過一次，見他不肯說話，就只好先走了。
他的手機放在桌上，一直有人在打電話，可他一個都不接。
許傾城原本想幫他接的，但是他不讓，就固執地讓手機一直響著。
最後，手機自動關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