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放於她面前的桌上,水果托盤也放於一邊。羅含煙先一口氣喝乾了杯中的茶,潤了潤喉嚨,好受了些,然後抬起頭來用異樣的眼光盯著竹笛公子。
竹笛公子勾脣一笑,拉把椅子坐下,指指水果:“吃點吧,想吃什麼跟我說,我去弄。東市有畢羅肆,西域風味,要不要嚐嚐?”清醇悅耳的聲音很熨帖,他的關心體貼無微不至。
然而羅含煙並不領情,“你究竟是誰?”她出聲質問,沒有拿水果,而是雙眸炯炯地凝著他。
竹笛公子眉頭微凝,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好脾氣地說:“竹笛公子啊。你是不是醉了一晚,把記憶也弄丟了?”他食指指點著她用玩笑的語氣說。
羅含煙不笑,繼續審視著他,聲音沒那麼友善:“我是說你的真實身份。這裡,不像是漢人的居室。”她手指了一圈,目光始終盯著他。
竹笛公子無論何時都保持著俊逸如仙的外貌,英挺的劍眉,燦若星子的黑眸,高高的鼻樑,線條優美的脣形始終帶著感染人的魅惑,一身漢服白衣,玉樹臨風。盯得久了,羅含煙就有點目眩神迷。她察覺到自己的失控,趕緊收攝心神。
竹笛公子清雅俊逸的面容,慢慢浮出一絲瞭然的淺笑:“哦,呵呵,這是我借住的朋友家裡。你也知道,長安西城有胡人聚居區,其它地方也頗多胡人,咱們是在群賢裡。長安有上萬胡人浮寄流寓,我認識幾位胡人朋友不足為奇。”
他輕描淡寫,似頗有理,羅含煙不再計較,她低眉思索,手指輕釦著桌面。只是心中還有疑問,於是又抬起頭來,揚揚眉:“那麼你為什麼行事處處透著怪異?我的一連串奇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你我從前並不相識,只不過是我跳崖你救了我,然後就從此與你若有若無的保持聯絡。”
竹笛公子站了起來,臉上耀眼閃亮的笑驟然消失,目光變得幽暗:“你在懷疑我什麼?含煙,你好好想想,我的所作所為可曾傷害過你?”
羅含煙見他生氣
,有些暗悔,仔細想想,他真的只對自己好,沒有對自己有所傷害。每到危難的時候都是竹笛公子伸出援手,包括在嵩山蛇谷的相依為命。他那是用命在搏,又盡心照料了她,怎麼會對她有什麼陰謀呢?羅含煙自己覺得過意不去。
“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其實也怪你,誰讓你這麼神祕呢?竹笛公子,昨夜你怎麼會剛好出現在我房前呢?難道又是你算出我要出事?那你當真是神仙了!”她雙臂放桌上,順手拿了一顆葡萄乾放入嘴裡,水潤的大眼睛依然凝視著他。
竹笛公子淡然地斂下眼眸,背過身去:“你知道誤會我就好。含煙,不瞞你說,自從你我九華山相遇,我就越來越深地被你迷惑。不是沒有掙扎,然而最終我扭不過自己的心。所以我會送你玉蝴蝶,因為我知道玉蝴蝶的來歷,也就算得出你將因此會有什麼遭遇。我一直跟著你,一是因為我已心動,難以割捨,另一方面,怕你出現意外,完全出於保護之心。後來你失蹤,我發了瘋似地尋找,找了一年,受盡情感的折磨,終於與你相見,你卻告訴我你在追隨陸安陽。”
“他是你的青梅竹馬,我無法可想,只能黯然離開。可是我已經無法管得住自己的心,真的希望我們能有一世情緣。所以我總會潛入安府,只是要看你一眼,確定你過得很好。昨晚有事牽絆,我去晚了些,結果正碰到張嘉利要非禮你。我怒不可遏,不能讓你待在那麼危險的地方,這就是將你帶到這裡來的原因。情況就是這樣,你還認為我對你有什麼陰謀嗎?”他低沉悅耳的聲音有些受傷。
望著他傷感的背影,愈發充滿男子氣息的他,一舉手一投足,皆是風度,如果不是有陸安陽在前,竹笛公子真的是最好的選擇。
感覺到自己的心在蠢蠢欲動,羅含煙逼自己調開視線,不讓自己迷失在他無形散出的**之中。她還不想自己就這麼輕易掉入另一個男人的情網之中,難道這次還傷得不夠?
沉默,空氣中流淌著一種怪異的氣氛。羅
含煙舔了舔乾燥的嘴脣,搔了搔頭,輕輕道:“謝謝你再一次救了我,我好像欠你越來越多了,人情大如天,我可怎麼還?”
竹笛公子緩緩轉過身來,那凝視她的幽深的黑眸如一汪深潭,那情感漩渦幾乎將羅含煙的靈魂吸了進去,沉進無底的深淵。
“你一定要這麼跟我說嗎?難道我對你的關懷只能成為你的負擔?”他的傷感那麼濃重,羅含煙無力招架,只能別開了視線,將注意力集中到那個食盤上去。她拿了一片哈密瓜就咬,那奇特的香甜令她滿口流涎。
“嗯,好吃!”羅含煙讚歎,眼角餘光偷偷望去,竹笛公子臉別了開去,目光對向窗外後花園的方向,眼神飄向不知名的遠處。
羅含煙抬起晶亮的眸直視他,“對了,你還沒告訴我是怎麼從蛇谷的洞頂懸崖上脫險的呢,你不是掉下山崖了嗎?要知道,我以為你死了,可是為你哭了好幾天呢,而且把那個壞蛋丁紀元也摔下山崖,替你報了仇。”她嚥下一口哈密瓜抬眸問道。這倒也不全是為了打岔,而確實很好奇,一直沒機會問他。
竹笛公子回過頭來,深深凝望她一眼,神色已經平復。他再次坐在羅含煙對面,輕描淡寫地說:“我確實被他打下山崖,不過在下墜的過程中,我掏出懷裡的喚鐵,召喚了那隻黑雕來馱起了我。其實很危險,在黑雕來馱我的那一瞬,我幾乎快要摔到地面,現在那隻黑雕已然馴服,聽我使喚了。”
羅含煙聽了後很欣慰,不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竹笛公子,我得趕緊回安府去了。”
竹笛公子倏地抬起頭來,不解地望著她:“為什麼?昨夜我在你門外聽到張嘉利自言自說,你那陸安陽已然另有所愛,你還要去找他?”
羅含煙心中的痛又如海水般漫延上來,她放下吃食,胸口堵得難受,垂眸悶悶地答:“我就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背叛我,就想當面問個明白,給我個理由。”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怎麼嘆都吐不出心中的鬱悶之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