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夜長夢多
那天晚上九點，表伯準時的來接我，我媽拉著我的手，依依不捨，可是，為了更好的生活，為了不在重複我媽的命運，我緊緊的擁抱了一下她，就戀戀不捨的坐上表伯的機動三輪車走了。
一路上，我聽著此起彼伏的鞭炮聲，看著不時騰空而起的煙火，心裡百味雜陳。為我自己，為我媽的命運。
雖然，那天在光棍家裡，我那樣寬慰著他們，給他們打氣，可是，我知道，光棍或許這輩子都難以再站立起來了。
因為，他傷的是脊柱。
光棍是他們家的頂樑柱，他的癱瘓，對我媽來說，簡直又是一個“滅頂之災”。
我心裡叩問著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媽？
深夜十一點過時，表伯將我送到了我家的後門，我奶奶早就等在了那裡。
見我安然無恙的回到了家裡，她如釋重負的長長的出了兩口大氣，還把我凍得僵硬的手，像小時候一樣，放在了她的胳肢窩裡幫我捂熱。
然後，我奶奶疼惜的問我媽如何？
我搖搖頭說不好，把我媽的在光棍家的處境境全部告訴給了她。
我奶奶一聽，整個人都怔忪了。
好一會兒，她才閉上眼，兩滴渾濁的眼淚從她的眼睛裡滾了出來，她悽然道：“這秀芬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原本以為，她跟了光棍，會過上好日子。可是現在這樣，她的日子還不如在我們家啊！”
“可不是嗎？”我哽咽著回答。
然後，我和我奶奶站在門口抹了好一會兒眼淚，才進了屋。
那個晚上，我和奶奶睡在一起。
奶奶抱著我，像小時候一樣，她拍打著我，卻道：“煙兒，事不宜遲，明天天麻麻亮，你就走吧。不是奶奶狠心。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看你爸爸那樣，他還是有心把你嫁進李首富家。奶奶怕你呆在家裡，夜長夢多。到時想走都走不了。”
我不由蜷縮在奶奶的懷裡，哭溼了她胸前的衣服。
奶奶也陪著我，掉了好多眼淚。
但是，她卻堅強的對我說：“煙兒，以後的日子長著呢。放心，等過了年，奶奶說什麼也會厚起我這張老臉，上門去把李首富家的親事給退了。明年過年，你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在家裡過了，我們就什麼都不怕了。”
我“嗯嗯”著，接受了奶奶的安排，可是，我的悲傷卻逆流成河。
要知道，我是用盡千方百法，才從黃牛黨手上買回了一張回家的火車票啊！現在，我在家裡才待了一天不到，腳都還沒有站穩，就要被迫離去，心裡不禁滿腹的心酸，百感交集。
不過，想著我們家還拿著人家李首富的禮金沒有退還，我除了走，別無他法。
那刻，我更恨我那個酒鬼、賭鬼爸爸了。甚至在心裡詛咒他，怎麼就不被閻王老爺收去呢！他活在這個人間，也是禍害我奶奶和我還有我媽媽。
當然，那時我最傷心，最憤恨時的氣話。
他再不濟，也是給我生命的爸爸啊！
那晚，我和奶奶緊緊的擁抱著入眠，我捨不得奶奶，她的被窩，是我從小睡到大的。她用她的羽翼盡全力以赴的護著我。如果沒有她，或許，我已經沒有活在這個世間了。奶奶就是我生命裡最不可缺的那個人。
那晚，我枕在她的懷裡，想小時候一樣，無限的依戀。
想著再過幾小時，我就要離開她，心裡不由一股悵然和心酸。
我悄悄的，無聲的流著眼淚，我不想奶奶知道我心底的極度憂傷。
翌日，天還沒有麻麻亮，黎明都還沒有破曉，我卻突然聽見周圍人家的狗，此起彼伏，大聲的“汪汪”叫著，我奶奶立刻一個驚醒，披上她的襖子就從**坐了起來。
然後，她小聲問：“煙兒，你看看什麼時間了。”
我打了個哈欠，拿過自己的手機一看，見才凌晨4點過幾分。
我奶奶就伸個懶腰，若有所思的說：“這些狗瘟，怎麼這個時候叫的這麼起呢？”
突然，她眉頭一皺，神情嚴肅了起來。
我一下子也感到了事態的嚴重，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從我心底瀰漫開來。
我奶奶不由緊緊的抱住了我，她有點悵然道：“莫非是李首富家知道你回來了，這個時候就開始行動了。”
說完，奶奶就要起身出去看看。
天寒地凍的，我怕奶奶從暖和的被窩裡起來著涼了，就拉著她，對她道：“奶奶，不出去看了，不管了。如果果真是你想的那樣，你去看了也沒有辦法。反正，等天麻麻亮時，我起身走，能走就走，不能走再說。睡吧，奶奶，我相信自己吉人自有天相。”
奶奶只好長嘆一聲，垂淚道：“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還真的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了！”
我看奶奶愁眉不展的，就安慰她：“奶奶，你不要擔心。鄉里鄉親的，即便是真的被他們堵了不能走，他們也不能拿我怎樣的。睡吧，奶奶。”
我奶奶這才長長的嘆息一聲，有重新躺回了**。
可是，我們祖孫倆哪裡還睡的著，都心事重重，又怕驚擾到了對方，就都不言不語，能聽見的，只有我們倆的呼吸。
外邊又安靜了，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一切風平浪靜的。
我在**又眯了一會兒，想了很多東西，卻沒有一個頭緒。但是，我知道，我只有離開老家，走出我們這片小天地，我才能改變我自己多舛的命運，改變我們一家人的命運。
這樣想後，我又堅毅了不少。
不覺中，幾聲公雞的“喔——喔——喔——”的啼鳴，把我從紛亂的思緒中叫了起來。
我不由看看時間，已經凌晨5點過了。
我就趕緊起床。
奶奶也沒有睡著，她一聽見我起床，就立刻爬了起來。
我讓她繼續睡，說我自己走。
奶奶卻說，她要看著我上路才放心。
我只好隨了她。
奶奶幫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去開門。
可是，當她開門時，卻發現，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邊鎖上了，我們打不開，根本無法出去。
我和奶奶一下子明白了，能做出這種“缺德事”的只有我爸爸江木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