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噩夢
「失千人之一子痛徹心扉。」
「故食人子之際，必感其父母之哀嘆。」
天空看不出一點光亮，四周被黑暗包圍，這樣的黑暗似乎有了重量。風吹著枯槁的樹枝發出乾澀的沙沙聲。
夏顏一個人在這裡漫無目的行走，腳下的枯葉被踩碎時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忽然他轉過頭來，身後的咀嚼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看過去，一對漆黑的翅膀對著他，看不到面孔。他上前問道：“你是…？”
那人轉過頭來，他看到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那是庚申眼的食鬼天狗，嘴裡流淌著鮮血，正舉著鬼頭撕咬。
夏顏猛地驚醒從**坐起來，他扶著額頭平定呼吸：“可惡…剛剛那是…夢…”好像就算現在醒來房間四處也還散亂著鬼殘缺不全的屍體似的，血跡斑駁，染紅了他的房間。
“夏顏早上了哦！快點起床！”一大早狐姬就充滿精力的把夏顏拉起來，太陽高照她怎麼還能讓夏顏賴在**。
夏顏拉開格子門還穿著梅花圖樣的和服，他臉色陰沉疲憊的走了進來。看到這樣的夏顏，狐姬問道：“怎麼了？夏顏你今天的表情比平時起床時還遭呢。”
愛德華已經坐在飯桌前吃起早飯。
夏顏無力的扶著額頭小聲的說：“是啊…因為做了個夢…”看來他對那個如此真實的夢境還心有餘悸。他抬頭看了看，沒有發現那個任性的主人。“環太郎去哪了？”
“這個嘛——他難得這麼早出門…”狐姬好像也不清楚他的去向。
愛德華說：“真是羨慕，我也好想和媽媽見面哦。”
“我也是——”狐姬笑嘻嘻地說。
夏顏沉默著，他想起之前的事。環太郎的手無故被神木刺傷，流了那麼多的血。“媽媽以往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他心中想著，似乎也察覺不妥，“難道說那個傷口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提著掃墓用的水桶，桶裡有木勺和兩支百合花。環太郎在寺前靜靜的走著。左手上那個傷口還若隱若現。
風輕輕的，葉子沙沙作響。墓前有位僧人已經在默默拜祭。
“義母。”他輕聲喚著那位來拜祭的僧侶。
那人回過頭來：“環太郎…”看到環太郎，她似乎有些驚訝。
環太郎拿出一支細香用燭火點燃。細香接觸火焰發出嘶的一聲，煙氣一點一點升起。
“沒想到你會在預定的日子以外前來掃墓…是發生什麼事了嗎？”義母的語氣帶著擔心。
“是的。”他把香插在墓前，“前幾天我與一位重要朋友的母親見了面，雖然說沒能與她談話，但我知道她是一位慈祥而完美的母親。與她相較起來，我的母親對孩子的愛卻少得可憐…”他微微一笑，“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將這份更甚平時的不滿傳達給她。”
“……”義母低下頭沉默著。
沙、沙的，環太郎走到寺廟前。“一如以往，依然相當美麗呢。”
“咦？”
“鬼子母神…”他看著眼前的佛像，那是一尊金色的神像，坐落在寺廟裡**又神祕。“原本是鬼神妻子的她身為千子之母，但卻捕食人類的小孩。於是釋迦摩尼將她最疼愛的夭子藏了起來，因此體會到了父母失去孩子的悲傷與恐怖的她最後皈依佛教。此後鬼子母神就成了守護小孩、保佑安產與養育小孩的象徵，在這個廟宇供人奉侍…”他輕輕的轉身走到墓前低聲說：“而我的生母竟然能夠在這裡永眠，是有什麼特別的因果嗎…她在生前明明就對自己的兒子漠不關心呀…”
“環太郎…那是因為…”
“我的親生母親有你這樣的姐姐可真是幸福啊。要不是因為您在這個廟宇，像她那種女人，根本就不被允許在鬼子母神的身邊長眠。”他冷漠的說著，“她是白拍子，同時也是妓女。過去的我一直對她抱著厭惡感…我想換成誰都是一樣的吧？若自己的母親是個妓女，總是會有所芥蒂吧。”
義母露出悲傷的表情，開口說道：“你的母親是一位非常美麗的女性…”
“是的。而她最擅長的就是取悅奉承男人了。”環太郎的語氣裡含著恨意，“由於我的外表與一般人不同，又遺傳到母親的靈力，因此能夠看見其他人看不見的東西。我沒有朋友，回到家母親也不再…所以當時的我是徹底的孤單無依。就連她臨死前也是如此——”
“環太郎…！”
“我至今依然記得母親她臨死前的表情哦…因為我…”
“呼啊——”愛德華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夏顏在他身後用力踢了一腳，對他喊道：“你既然寄人籬下就好好工作吧！”
“好痛！我反對暴力！”他站在水池前哭訴，“兩個大男人擠在狹小的廚房洗碗…日本男兒的英勇形象都沒了…”
夏顏冷淡的說：“你又不是日本人，況且我是妖怪都沒說什麼。”
“我可是在英國最頂尖的祕密組織當幹部的人吶！”他不滿的大喊起來，“可惡喵——！”
“少囉嗦！你這個在家裡只不過是個無業遊民！”
“夏顏先生你沒有身為最強妖怪的自尊嘛！？”
“我忘了。”
“不會吧。你適應太快了吧！！”
夏顏看著他問道：“話說回來，你說自己沒半毛錢，又在姓源的那個臭小鬼家裡待不住，這些只是藉口吧？我看你是有事找我才是真的。”
“哎呀…沒想到你會這麼說，真是意外呢。”愛德華笑起來，“你平常不僅對他人的行動沒興趣，對自己的事也可以說是一直漠不關心。但現在卻會對我的動向有所在意，難不成是在擔心我可能會傷害環太郎先生或是狐姬小姐…？”
嘎啦一聲夏顏把碗放在碗櫥裡，猛地朝愛德華打了過去。愛德華拿起桶蓋輕鬆一檔向後閃去。他笑容不變冷靜地說：“你放心好了，我是不會對他們出手的，因為我喜歡與強者打鬥。”
“那你的目的是…”
“但是我現在也沒有打算與你打鬥，再說環太郎先生也禁止我與你打架啊。”他丟掉被夏顏砍成兩半的木桶蓋子繼續說道：“話說回來，夏顏先生。你今天凌晨做了噩夢是吧？你是因為那件事而賴床的嗎？”
“……那是…”
“我聽說只要把噩夢的內容告訴其他人就會逢凶化吉，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當你的聽眾哦！”
“……啊啊。”夏顏聽了愛德華的話好像豁然開朗，他轉身走去後廚，“之後的整理就麻煩你了。”
“咦！？等等啊！夏顏先生！？那我不是說要當你的聽眾嗎，你太過分了吧！”
夏顏堅定了一下自己的心，對自己默默地說：“沒錯…那只是一場夢…”
「不過那也是我過去的記憶。」
“藤取的名字契約解除後，確實有所改變。那種夢…在環太郎解除封印之後，我還是第一次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