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唯一的主人
“臨？我第一次看到你變成這個樣子…”藤姬望著眼前的夏顏以一副從未有過的姿態站在他面前。夏顏用金色的眸子凝視著他。“你該不會是…妖力全復原了吧？這麼說…”她回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環太郎，露出欣慰的表情。“你身上的雙重名字契約已經解除嘍…臨終於回到我身邊了……「快點來幫我，臨。」我的腳好像扭到了，沒辦法站起來。”說著她撒嬌似的朝夏顏伸出手去。
夏顏只是站在那冷漠的盯著她看。
“快來啊，臨。”藤姬催促著。
他遲疑了一會兒，邁出了步伐。然後直徑從藤姬身邊走了過去。
“你沒事吧，環太郎？”他溫柔的朝他伸出手把他扶了起來。
藤姬呆在原地，她不明所以的望著自己的食鬼天狗：“臨…”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做「夏顏」，「臨」這個名字的契約已經解除了。”
心劇烈的顫抖了一下，藤姬緊緊抓住自己的胸口。“我又沒有口頭上說要解除名字契約，你在胡說什麼…”
“但是你用了十字。雖然十字比九字還要強，但卻是個會對術者造成反作用力的可怕咒術，有可能會造成雙方平手的局面，所以大家都儘量避免使用。”環太郎擦掉嘴邊的血跡靠在夏顏身上，“正因為這個咒術擁有強大的力量，也因此才能把使用十字的本人與妖怪之間的姓名主從契約化為白紙，所以十字也被稱為「反解除」，知道這點的人非常少。”
“你太過分了！你故意引誘我使用十字對不對！”知道真相的藤姬朝他喊道。
“對我而言，那也是場賭注。我不曉得你知不知道反解除的事情…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夠承受多少十字的衝擊……不過現在斷了好幾根骨頭就是了。”
藤姬跪在地上幽幽地說：“——原本…這個咒術就算造成我們雙方死亡，也不足為奇…但是你卻仍然讓我使用十字咒術——”她抬眼望著夏顏對他說：“臨，你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是在我和高澤見對戰的期間恢復妖力的嗎？”
“嗯…大概是。”
“就是從我使用十字的那一瞬間開始…「臨」這個字對我而言，是個源起的字，也是結束的字……”她抓緊自己的裙襬傷心的說：“我一點都不想要這樣的結局……”
這時環太郎卻開了口：“不過也有些事，是永遠不會變的。”
“咦？”
他推了推夏顏笑著說道：“「你就老實的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吧，夏顏。」”
主人的命令一出，夏顏紅著臉終於肯對藤姬吐露心聲：“我…我……自從你背叛我之後，我就一直非常恨你，也曾一度想把你殺死。但是…你不僅是我第一個主人，也是第一個把我當成夥伴一樣對待的人類，這一點是永遠不會改變的，我也不想讓它改變。”
“所以夏顏才會一直對你說…「不要再讓我繼續恨你了…我不想這樣子討厭你，所以你不要在這樣了。」…”
“你…”夏顏真摯的望著曾經朝夕相對的主人，“還是像平常一樣，生氣或者是大笑比較像你，不要哭了。”
藤姬的淚水在這一刻決了堤，原來這才是臨的真心，“臨…”
背後忽然傳來酒顛的聲音：“你別被他們騙了，藤。食鬼——看來你和人類接觸之後，變得更天真了，虧你恢復了這個樣貌，沒想到也是枉然。不過看到你這副樣子，我又想要狠狠的把你給殺了。”
夏顏冷靜的轉過身輕聲說道：“…你可別忘了…我可以使用陰陽道呢。”他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也可以只針對你的靈魂攻擊——鬼神不用邪道，人類不起疑心。”
咒語一出，酒顛痛苦的抱住自己，畢竟他在羅莎莉的身體了。
“藤！快點來救我！不然我和你都會被消滅的！藤！”
藤姬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
“酒顛大人！酒顛大人的珠子——”茨木被環太郎從手中搶過酒顛童子的珠子，又因為恐懼而只能不停呼喊酒顛的名字。
“快點覺悟，乖乖聽話吧…”環太郎拿著珠子對酒顛說。“哇！”一個衝擊讓原本就站不穩的他向後退去，疼痛襲來，他不得已的按住胸口，“那隻手臂是！”
不知何時渡邊的手臂已經粗壯的撐破衣服，他大喊一聲：“食鬼先生，我們來決勝負吧！”只見那隻手臂上張開無數長著利齒的小嘴，就這樣朝夏顏衝了過去。
渡邊緊緊的掐住夏顏的脖子，夏顏沒有掙扎，從容的對他說：“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說「只有庚申眼的食鬼天狗能將我的手臂折斷」…沒錯吧。”
“——是的。”
“……你就這麼喜歡你的這隻手臂啊？”說著他把利爪刺進渡邊的手臂。
渡邊微微一笑回答：“這點就不需要你來操心了。庚申眼的食鬼天狗。”
只是一瞬間，夏顏的眼睛閃著金色的光芒。渡邊的手臂就這樣輕易被切斷了。
望著自己得意的部下倒去，源愛矢睜大眼睛站在原地：“……你在所什麼？”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夏顏已經捏住他的嘴。“你為什麼對我的四天王——”
“給我閉嘴，現在這樣不是正合你意嗎？”他另一隻按住源愛矢舉起的童子切安綱，湊到他耳邊低語：“你不是說要打到沒有受到妖力限制的我嗎？那就快點放馬過來吧。”
“——嗚！”
“你不出手嗎？那我就要把經年累月之仇回報給你，讓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尖銳的指甲在源愛矢臉上劃出血紅的傷痕。夏顏鎖散發出的殺氣與妖氣讓他動彈不得。之後他無力的倒了下去。
“夏顏！”
這時酒顛已走到環太郎面前，擔心主人安危的他見狀急呼：“環太郎！”
“肉體就不用說了，現在連唯一留存的手臂都失去…我現在只剩下靈魂和這個珠子了。”說著他懇求朝環太郎伸出手去。“所以…把珠子還我——”
藤姬卻從環太郎背後出現，在他分心的瞬間將珠子奪了過來。一下子視線都集中到她身上。藤姬露出前所未有的堅定的表情，輕輕吟誦咒語。
手中的珠子閃著淡淡光輝，啪唧一聲裂開了。碎片四散，就這樣消失在空氣中。
“原來如此…你終究還是人類啊——藤…”羅莎莉的身體漂浮在半空中，“看來我已經沒有機會在復活了，沒想到在死前還能有這段精彩的回憶…”說完，羅莎莉和芽衣的身體一同倒在地上。
藤姬就要消失了。
夏顏握緊拳頭，喚著她的名字：“……藤…藤！”
她的靈魂在煙氣中回過頭來對夏顏說：“臨的聲音果然比任何語言都還要有力。”藤姬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要不是你剛剛和我說了那番話，我現在也許就沒辦法用這樣的心情和你道別了——”
站在他們後方的環太郎忽然一驚，茨木不知何時抓住了自己的衣襟。那張原本美豔的臉已經變得腐敗不堪。她掙扎的喊著：“藤和我都是藉由酒顛大人那股讓時間靜止的力量才有辦法活在這個世上的，當酒顛大人被消滅時，我們也會跟著消失。”說著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扯開環太郎的衣襟，“但是至少在最後，讓我報一箭之仇…”
茨木消失的一瞬間，藤姬回過頭來，看到了這一幕。她驚恐的捂住自己的嘴，臉色鐵青。急忙朝夏顏伸出手去，“臨——…！”
“咦？你說什麼？”夏顏沒能聽到藤姬最後的話語，他轉過頭問環太郎：“剛剛…藤好像有話想和我說…”
環太郎理好衣襟閉著眼睛柔聲回答：“她是捨不得和你別離啦。因為從此之後就沒辦法再見面了。”誰也沒看到他藏在身後的手上拿著的符咒。
所有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他跟在夏顏身後緩緩走出源邸。走著走著，環太郎忽然停了下來：“——夏顏…謝謝你。”說完他深深的朝夏顏鞠了一躬。
夏顏有點臉紅，他說道：“你只有在無聊小事才會使喚我，跟著你這個主人還真輕鬆。”
“啊？你說什麼啊？”
“咦？我是故意讓給食鬼的好不好。”紫音坐在離源邸不遠處的樹枝上捏著樹葉對懷中的小姆說，“想說讓嚐盡苦頭的食鬼優先去整整源那個傢伙，才是做人的基本道理，才不是因為嫌麻煩呢。”他伸了伸懶腰，又說道：“不過話說回來，現在食鬼的妖力也終於恢復了。我就來瞧瞧人類和妖怪的情義到底可以維持到什麼時候吧，高澤見環太郎。”
“這下——我們的遊戲終於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接下來你們會出哪一招呢？”愛德華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枚棋子往前挪了一格位置，“往後的發展也非常令人拭目以待呢…”
咳咳…
咳咳…
咳咳…
環太郎扶著樹幹劇烈的咳嗽著，他勉強打起精神擦了擦嘴角抬起頭。
“環太郎！你跑到哪裡去了？我們該回去了。”
聽到夏顏的聲音，他從樹叢中走出來揉著頭髮不好意思的說：“抱歉，我的身體有點不太舒服。”
“不舒服？”夏顏懷中抱著羅莎莉，他這才想起來主人的身體了還有茨木留下的蟲子。“對哦，上次茨木童子不是在你的身體裡放了蟲子嗎？該不會還在你體內吧？”
環太郎笑了笑：“哦哦，沒事啦。茨木消失後，那些蟲子好像也跟著一起消失了。”
“是嗎？那就好了。”
又有誰知道樹下那灘被吐出來的蟲子和環太郎臉上意義不明的淺笑究竟意味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