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少爺拿開紙巾想說點什麼,不料卻被嗆到了,頓時劇烈咳嗽起來,林先生給他撫了半天背,也沒回過魂。他只好對我們擺手又上了車,林先生說,段少爺氣管不太好,咱們去吧,讓他在這兒等著。
寬子說,行行,咱們走。唉,這是造啥孽了,我記得剛從老家來的時候,這河裡還有人抓魚呢,短短十幾年就造成這樣了。
紅波說,反正咱們好歹就來這一遭,忍忍就過去了呵呵。
說著話,幾人進了黃大功的化工廠,此廠名曰“奔達什麼什麼科技”,門口一個矮個兒老頭兒坐在涼亭裡,既不看書也不看電視玩手機,就是傻愣愣看著大門,瞅見我們,手一擺,問,做什麼爹?
大力低聲說,別叫爹,哥幾個受不起。
那老頭說,你說啥?
寬子扯了大力一把,說,老哥,俺們是黃廠長的朋友,他在家麼?
老頭說,你們找黃廠長?
我說,嗯嗯。
老頭說,等一哈。說著,弓著背,小跑著進了大院。大院內有兩個年輕的男工,面容呆滯地在晾晒衣服,赤著上身,卷著褲腳,穿著廉價的破拖鞋。其中一個朝我們這邊看一眼,對另一個說,我屌,這些人的錢不知道都是從哪裡搞的!
另一個抬頭看了看外邊,說,這算屌,我三舅比他們有錢多了,前幾天給我打電話,讓我去給他幫忙,一天三百,老子不想去。
第一個說話的那人,聞言嬉笑起來,說,就裡這屌毛?一天給裡三百,他傻的啊。
第二個說話的人一聽急了,直起腰皺著眉說,我屌你老母,如果是真的怎麼辦?
另一個說,他媽的你屌誰老母?我去你……說著話,一把將吹牛的那個推了個屁股蹲兒。
吹牛那個唔呀呀從地上爬起來,把臉盆一摔,嘴裡罵著老子會怕裡?便與推他的那人撕打起來,片刻間,破拖鞋便斷了,臉盆摔壞了,身上的安踏也撕爛了,雷鬼髮型也亂了,兜裡的六塊紅玫也竄到了地上,被其中某人踩成了扁的,浸得水溼。
紅波說,嘖嘖嘖,比咱哥們脾氣都
壞。
大力說,都怨段少爺,不該讓司機開著瑪薩拉蒂來。
這時,忽聽院子裡一聲大叫,停手!停手!聽見沒有,給我停手!我回神一看,就見黃大功穿著耐克運動衫,拉住其中一個人,將他弄到了旁邊,另一個人趁他拉的時候急忙上前踹兩腳,也被聞聲而來的其他工人拉住了。
黃大功向幾個工人囑咐了幾句,便與老頭一起走出了院子,抬頭看見我,咧嘴笑著迎了過來,說周秉你怎麼來了,我還說過幾天去找你喝茶呢,那誰,邦哥呢?
我說,邦哥有事來不了,你現在有空麼?
黃大功看了看旁邊的林先生以及寬子等人,又看了看我們坐的車,面露疑惑說,有事麼?
寬子打個哈哈,壓低聲音說,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想問問你被咬的那個事情。
黃大功一拍腦門,說,哦哦哦,那個事兒啊,我們已經逮著了。
林先生一愣,說,什麼,你們抓到了一隻小汙龍?
黃大功說,是啊,抓到一隻,打死了。
林先生四下看了看,發現河對岸有一家茶館,伸手一指,說,走走走,我們去那邊坐下談。這時候,段少爺似乎在車裡憋不住,也用紙巾捂著鼻子出來了,對我們揮手致意。
黃大功想必是看出了段少爺才是大BOSS,離著數米對他點頭哈腰一番,眾人過橋進了茶館。
這家茶館叫寧豐記茶店,門口一塊看起來頗有年頭的大招牌,裡面擺著七八套實木桌椅,尚未進門,就聞見一股馥郁的檀香味,看著櫃檯,似乎主要賣茶葉,順便也賣一些泡好的功夫茶。
寬子說,這是一家老字號,從順治年間開到現在,很有名氣的,雖然現在由於環境太差,沒什麼人來喝茶了,但是賣的茶葉地道,奎哥以前還來買過。
段少爺坐下後,在茶館內四下打量了一番,老闆也不問我們喝什麼茶,直接端過來幾杯,揮手致意。黃大功拿起一倍喝下去,說,唔,這個茶香啊,還從沒喝過如此甘醇的茶呢。
老闆笑了,說黃廠長真會開玩笑,這裡賣的茶葉與你喝
的這杯,都是一樣的,我可沒有搞鬼哦。
黃大功說,哦哦哦,或許是我的泡法兒不對吧,呵呵。
段少爺說,黃先生,聽說你被汙龍咬過?
黃大功正端著茶壺給自己倒,聞言立刻放下,掀開自己的耐克運動衫,給段少爺看。只見他腹部仍敷裹著白紗布,他掀開紗布,露出黃呼呼一片藥水漬,被咬的那個地方,已經結了痂。
林先生湊眼看了下,說,嘖嘖,真是危險啊,在這邊做生意,可得小心。
段少爺說,黃先生的生意還可以吧?
黃大功說,可以可以,湊合著做唄,那個汙龍啊,快得很,我買了兩隻燒鵝,才把它勾出來,被廠裡的工人砸得稀巴爛,一把火燒了。
寬子說,燒了?
黃大功點點頭,瞪著一雙黃眼珠,說是啊,不燒了,怕它傳染什麼病。
林先生說,請問,它是從什麼地方出來的?
黃大功說,就在河裡啊,你們要是想抓一條,要這麼辦——說著,他壓低聲音:買兩隻燒鵝擺在河堤邊,裡面塞幾隻魚鉤,用魚線連起來,趁著夜色昏暗,它看不到魚鉤,只以為是肥鵝,咔嚓,就抓到了。
大力說,我靠,這麼好弄啊。
黃大功說,你以為呢,不就是個怪蟲子麼,還能比人聰明?
我說,你不知道,它們有……說到這兒,寬子突然打斷我的話,對黃大功說,謝謝黃老哥,請問,它出來的時候,是從南邊還是從北邊?具體方位還記得麼?
黃大功皺著眉,抬頭思索了一下,回頭一指橋邊,說,是從橋的那一邊出來的,哎呀其實河這麼長,它從哪裡都能出來的。
這是一條南北河,黃大功說的橋那一邊,指的是橋的北邊,並不是河對岸。
他說的時候,段少爺抬眼向橋的那一邊張望起來。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見橋的北邊,有一處不曉得做什麼用的鐵架子,就裝在河的水泥岸邊,於是伸手指了指,說,是從那個鐵架子旁邊出來的吧?
黃大功眼睛一掃,說,沒錯沒錯,就是從那裡出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