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牛遭妒中陰計(下)
故事二:暗河妖魅
飄蕩的大牛已辨不清方向,只看到眼前一團濃濃的漆黑。飄了一會,大牛輕輕落下,剛立穩身子,只覺得清新的草香夾雜著氤氳水汽撲面而來。“水草,這是水草的味道啊!”大牛想,“莫非我被引到了河邊?不會是……”大牛疑心自己被無常勾到了陰曹地府,那水汽是不是從黃泉而來?陰間的黃泉也有水草麼?正在夜色中沉思、絕望、猜測時,被夜色包裹的大牛突然覺得眼前閃現了一點亮光,就像燒柴禾時蹦出的火星。但在漆黑夜色的映襯下,那一點光亮是那麼地耀眼,光亮總是給黑暗中的人們以希望。這些許微弱的光亮,生生把大牛從黑暗、死亡的恐懼中拉了出來。“地獄,地獄裡怎麼會有亮光呢?不會的。”大牛心頭升騰起了一絲生還的希望。大牛儘管意識還是有些模糊,但踏著實地站了一會兒,已恢復了些許力氣。那亮光到底是什麼?大牛大膽地向那亮光湊近看去,定睛一看,那些小小的亮點居然是螢火蟲。“肯定不是地獄,地獄裡怎麼會有螢火蟲呢?爹啊!娘啊!我還要活著孝敬您二老呢!”只一眨眼的功夫,且見四周螢火蟲星星點點綿延不絕地飄來,越聚越多,如有靈性一般聚成了一個火把的形狀,把身邊數米照耀得一片光亮。螢火蟲生命很短暫,只有極少數生命力頑強者才能熬到秋天,深秋的螢火蟲更是罕見,但這眼前似乎聚集了千千萬萬只螢火蟲,那“火把”圍著大牛身邊忽上忽下,聚而不散,揮之不去,直把大牛看得目瞪口呆。“嘻嘻——陳大牛——”不知何時,那通體銀白的女鬼立在了大牛面前,陰冷似幻的聲音響起。沉浸在螢火蟲奇觀中的大牛被這似哭似笑的陰冷聲音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哎”了一聲。大牛的聲音剛出囫圇眼,那無力感就陣陣襲來,瞬間傳遍了大牛每個神經末梢,只覺得這一刻自己真的成了女鬼鎖鏈下的奴隸,任人宰割,無絲毫反抗之力。“你可知我因何而來?”女鬼問道。“大牛不知!”大牛老實回答。“我乃精細鬼是也,已進出你耳中。何人的心事我探不到,奈何竟被你這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難住了!哼哼!”女鬼有些得意,同時又有些小小的惱怒。“大牛我自認本分,並無不可告人之事。”大牛坦蕩而言。“嘻嘻——是嗎?現在你不過是我手裡的玩物,還是說實話吧!那,怪魚從何而來?”“怪魚!啊!你——你怎知?”“若不知,枉費我精細鬼的名號了!”“怪魚,我也不知究竟,好像……是我用念力垂釣……”大牛心想不能說,自己都不敢確定怎麼能說,奈何被女鬼控制,嘴巴卻已不聽自己指揮。“我本不想為難你,陽氣耗盡而亡的滋味如何,要不要嚐嚐?”女鬼發狠了,聲音簡直如從極地冰窟中傳來。大牛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而以念力垂釣確是猜想,實際上已被女鬼控制,說不說心底的想法,也由不得他了。“信也罷,不信也罷。唯一死而已!”真正面臨死亡的恐懼,大牛倔強的潛質浮現出來,身子卻無力地挺起了胸膛。女鬼有些猶豫,接著指揮大牛:“熒光火把已給你準備好,哪裡是河,哪裡有水,看得清吧!那你就釣給我看看!”大牛如同行屍走肉般,不折不扣地執行著女鬼的命令。眼巴巴地望著河水,神智微存地念叨著:“魚啊……上來吧!廚子……怪魚……”一頓飯的功夫過去了,河水平整如鏡,沒有一絲褶皺,更別提釣上來怪魚了。入人耳盜取隱祕多次,害人無數,從未失過手的精細鬼,此時覺得被大牛戲弄了。白費了一番功夫,那頭還不知怎麼交差。頓時,惱羞成怒,惡向鬼膽生!一眨眼,那女鬼嘴巴突然變細變長,就像蚊子的吸管一樣,尖銳的吸管閃著森森寒光,慘白的面龐,配著根長長的吸管,那模樣怪異得不可想象。那冰冷、恐怖的吸管正對大牛印堂**,印堂**鈍鈍地木著,心底升起徹骨的寒冷讓大牛忍不住瑟瑟發抖。“好你個大牛,再想想”女鬼聲音從吸管中傳出,如同蚊子嚶鳴,幾不可聞。“……”“看來你真的不想活了。那就別浪費時間了,吸光你陽氣,助我陰功法力!”“咯吱——”那吸管飛快地對著大牛印堂**直插下去。大牛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只覺一束冰寒已刺破了顱骨,顱內陣陣巨痛,似乎尖端已刺進了大腦。卻又偏偏馬上昏迷不過去。體內僅存的熱氣,如同被刺破的氣球般,“嗤嗤——”順著吸管一點點消逝。“這就是吸乾陽氣了吧!我要死了吧!爹——娘——大牛不孝啊……”大牛絕望地想道。“嗤嗤——嗤嗤——”大牛僅存的神智漸漸消散,身子如爛泥般癱了下去,委頓得已呼不出氣來。PT部落格http://pakey.net
“嘩嘩——湟嘡——嘩嘩——”沉悶的河水流淌聲音,大牛記得小時候游泳嗆水半昏迷地沉在水底,不幸地聽到過這種聲音。“叮咚——叮咚——”這是水滴落的聲音,記得小時候夏夜裡小雨落後,大牛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就喜歡趴在窗臺聆聽這種清脆聲音。“這是哪裡呢?”大牛暗想,雙目緊閉的大牛,心底恢復了一絲微弱的意識,“為什麼感覺輕飄飄的,就像一張薄薄的紙片,一陣風就會把自己吹走。”“張著一根恐怖吸管的女鬼,陽氣一股股洩流……”大牛努力地搜尋著之前僅存的記憶。“大牛哥,大牛哥——你醒醒啊——”稚嫩、清亮的的童音響起。“這麼熟悉,似曾聽到過這個聲音。”大牛心想。大牛吃力地緩緩睜開了雙眼,視線由模糊而漸變清晰,一張熟悉的面孔浮現在眼前:白生生的面龐,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是關切,頭頂挽著兩隻俏皮的小抓髻,這不是肚兜娃娃又是誰!大牛睜著一雙迷茫的眼睛四處張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遼闊、奇妙遍佈的“屋子”裡。娘啊!奇妙,對就是奇妙,太奇妙了。大牛覺得身下的“床”像是活物,自己躺在它毛茸茸、柔軟而舒適的觸角上,頭頂上細長的觸角軟軟地垂下來,就像罩著潔白的帳幔,觸手盡是柔滑,這是何物?大牛生平未見。屋子裡柔和的七彩光線四處流轉,明亮卻不刺眼,尋找那光線的來源,竟是幾隻閒臥在花架上、足足大如雞蛋的夜明珠。在這夜明珠變幻綺麗光線的映襯下,四周這一切的奇怪物事愈發光彩奪目。看那四周奇花異草遍佈,花形或碩大如碗或繁星滿布,草葉青青,修長細薄,花草香氣似麝、如蘭;一堆堆怪石參差嶙峋,滿身看是孔洞,細細品來卻韻味無窮、妙趣橫生;碩大的貝殼貌似隨意散落,實則別具匠心的直立、斜立或平躺著,如一個個守候在房內、隨時聽候召喚的童僕;還有那一株株怪樹,(其實是珊瑚,不過生長在山寨村的大牛可不知道珊瑚為何物),枝枝丫丫,或斜生、或纏繞,枝頭飄搖不定,猶如活物,最奪人眼球的是和夜明珠光線交相輝映的五彩斑斕,目光稍移,它已變了顏色。剛剛“醒來”的大牛,發現自己居然來到了一個陌生的、覺得有些不真實的空間,似乎在戲文裡、故事裡才會聽說的世界。“莫非……這是地獄?不,地獄裡是牛頭馬面、油鍋斧鉞,怎麼會是這種美好所在!那,是天宮,天空……莫非玉帝垂憐,看得我大牛死得冤枉,助我魂魄皈依這奇妙所在,以使我怨氣稍息。”大牛思來想去,竟是一點也摸不著門道。“咯咯咯!”笑聲猶如銀鈴,看到大牛醒轉過來,肚兜娃娃開心的笑了起來,露出了潔白如珍珠的乳牙。“大牛哥,醒了。猜猜這是哪裡?是不是好好玩呀?”肚兜娃娃調皮地扯著那鮮紅的肚兜,瞪著明亮、清澈的大眼睛,調皮地問道,語氣裡滿是炫耀。“龍兒,安靜一會吧,讓你大牛哥好好休息!”冰冷中透著一絲溫熱的聲音傳來。(直到此時,大牛才知道了肚兜娃娃的乳名)只見一女子頭頂墮馬髻,著一身輕薄的宮紗,輕移蓮步,款款而來。七彩光線的映襯下,那女子明豔不可方物,美中不足的是身上如透明般的白,就像多年沒有晒過太陽。這正是那晚夢中見到的“公主”呀!。肚兜娃娃頓時收斂起來,老老實實立在一旁,剛才的調皮就像憑空不見了一樣。“敢問,俺這是在何處?是否身已死難?”“恩公生性純善,本應順風順水,娶妻生子,侍奉二老頤養天年。哪知命運如此多舛。”女子沉聲哀嘆,“此處是暗河地宮!妾身這裡有一寶物,恩公的遭遇盡在此處,請自行看來。”話音剛落,公主從懷裡摸索著掏出了一個水晶球,玲瓏透亮,不見一絲雜色。女子雙手輕輕撫摸著球體,微啟櫻桃小口,一股仙氣吹在水晶球上,轉眼間,水晶球內綠樹、河水、人影紛紛呈現。大牛定了心神,湊近了往水晶球看去。恍惚間,發現了水晶球內的自己,是影子,不,絕不是。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情,又活靈活現地出現在眼前,那小小的水晶球讓自己的視線穿越了時空限制。自己在河邊專心地洗著秤稈,水下突然出現了肚兜娃娃的身影。肚兜娃娃手拖著秤砣,開心的游來游去……肚兜娃娃在水窪裡“哇哇”啼哭……自己擦乾娃娃身上的泥汙……公主和宮女飄進了自己家裡小小的院落……肚兜娃娃撲進了公主的懷裡……廚子提著怪魚……魚頭被一刀破成兩半……魚腦潑進了豆腐湯裡……小河邊,自己在專心地用念力垂釣……遠遠的,豆秸垛背後,影影綽綽……這個,不對。夜裡自己在房內專心做豆腐,院子裡怎麼來了幾個黑衣人,唉!那個不是鎮上李掌櫃的夥計嗎?小河邊,李掌櫃那夥計專心垂釣……呵!收穫不少……鰱魚、鯉魚釣上來了好幾條……唉!那夥計好像垂頭喪氣……鎮上李掌櫃的豆腐坊,李掌櫃惱羞成怒的揮舞著胖乎乎、白嫩的富貴手,不惜力氣的抽著那夥計的耳光……穿著杏黃袍、頭頂平天冠的道士擺上了祭壇,青煙繚繞……女鬼,就是那要吸自己陽氣的女鬼出現在祭壇邊,小小的身子,陰冷……那道士默默唸著咒語……那女鬼鑽進了戲臺前人群中,怎麼,這女鬼竟然大白天出現,不懼怕這旺盛的陽氣……她分明向自己走來,身形一縮鑽進了自己耳中……場景再閃,女鬼施出了陰術,脅迫自己來到小河邊……那令人膽寒的、細長的吸管分明正插在自己印堂**中,火紅色的陽氣,如潺潺細流,汩汩注入女鬼體內,女鬼被紅白二氣包圍,紅色的陽氣漸漸被白色的陰狠法力吸收,越來越淡。驀然,女鬼背後出現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挺著一把尖刀,直向女鬼刺去,那尖刀被熒光火炬映襯得寒光四射。“廚子,噢!那是廚子的刀啊!原來是廚子救了我。”大牛心想。女鬼似乎很害怕那尖刀,一個急轉身,躲過尖刀的同時拔掉了大牛印堂**中的吸管。大牛委頓在地,廚子和女鬼迅速地搏鬥,那速度快得眼花繚亂,完全看不清什麼招式……只看到最後雙方好像都耗盡了精力……女鬼悻悻地飄蕩而去……廚子被刺得滿身孔洞,綠色的**汩汩流出……廚子強撐著,給大牛餵了一顆藥丸……揹著大牛沉入水中……陳掌櫃——道士——女鬼——怪魚——豆腐,環環相扣。剎那間,聰明的大牛明白了一切。那白淨淨、胖乎乎,平日裡被喚作李大善人的李掌櫃,大善人啊!……不就是豆腐麼?不就是魚腦麼?你竟然請了陰毒的精細鬼,竟然忍心活活害死一條人命。我這條可憐的命,竟然連個豆腐方子都不值嗎?偽善的笑容下,你竟有這等歹毒的陰計啊!陳大牛想通了近來發生的一切,似乎在這一刻間看透了世態炎涼,人心之詭譎。此時,他耳畔縈繞著姑母的勸告:“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扆。兒呀,別隻聽人說啥,你就信啥,遇事多思思想想。”“娘啊!你說那大善人,大善人呀!他怎麼就這麼陰毒呀!”大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PT小偷,建站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