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孫宅血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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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剎不住勁一般嗚嗚地吹,卷著鵝毛般雪花漫天飛舞,光禿禿的樹枝丫在風雪中瑟瑟發抖,不大一會光景,天地間已白茫茫一片。com入冬第一場雪,終於落了下來。
今年的冬天,山寨村顯得異常寒冷。原野間雪景如畫,但缺糧短衣的鄉親們卻無心欣賞這動人的雪景,一個個老老實實貓在家裡,裹緊破爛不堪的棉被,蜷縮在在茅草屋裡那破爛不堪的**。能不下地,鄉親們就儘量少下地活動。本來那肚子裡的熱乎氣已經不多,僅存的一點也是靠醃野菜、雜糧積攢起來的。要是活動開來,不大一會功夫,就能把那僅存的能量消耗掉。只怕是撐不到明年春天,還來不及吃榆錢、挖野菜就被閻王給招走了。在這寒冷的冬天,山寨村的鄉親們守候著生命最後的能量,艱難地存活著,如同中原腹地其他貧困鄉村一個模樣。
村裡那曾經趾高氣揚的漢奸——老孫頭,今年也沒有了往年那紅光滿面的囂張,再也沒有了以往冬天穿著新棉袍,夾著香菸,四處炫耀的精神頭。老孫頭家裡的細糧、醃肉還存著滿滿的幾大缸,不過夫妻兩個早已沒了進食的**,已是第三天了,這兩口子水米未進,在氣派非凡的新宅裡相對枯坐。
兩人生活的希望與寄託-那本是鮮活的胖兒子,死得太過離奇,如非親眼所見,簡直不敢相信。兒子瀕死的掙扎的一幕,一次次在兩人腦海裡回放-稚嫩的脖子被無形的鬼爪掐住,小手小腳不停地撲騰,辟邪的桃木刀劍瞬間化成齏粉......
兩人幾十年的生活經驗,已完全解釋不了,那曾在他們眼前發生的血淋淋的一幕。兩口子已經確信:那是厲鬼所為,是厲鬼來索命了。
更讓這幾年打著鬼子的旗號,囂張跋扈的老孫頭鬱悶的是,眼睜睜地看了兒子被奪去生命,可是連凶手什麼摸樣還不知道,更不知道如何去尋仇,找誰去尋仇?一股怨氣憋悶在了心裡。老孫頭已經十來天沒有排洩廢渣,體內毒素漸漸累積,看起來臉色顯得黑黃異常。平日裡愛打扮的胖婆娘,早已沒有了油光水滑的**,髮髻凌亂,眼神散亂地像對不著焦距,孩子冰冷的屍體躺在她懷裡,可怕的僵硬。兒子那血流滿面、痛苦掙扎的模樣,定格在她的腦海裡,痛苦、懺悔的淚水汩汩流滿了面龐。
嬰兒死後第四天,夫妻二人心神漸漸安定了一些,孩子還是要入土為安啊!兩人把孩子埋葬到黃河大堤缺口邊的旮旯溝渠裡,幾剖黃土、一座小墳包,成了老孫頭那胖兒子最終的歸宿。(那大堤缺口的旮旯,正是附近村裡埋葬死小孩的集中地。那時,鄉村的醫療衛生條件異常的差,新生兒的死亡率很高。有的一家連生了五個兒子,竟然沒有一個能夠養大。那個旮旯是嬰兒墳墓的集中地,小時候走路,都要遠遠繞開去。)
這些天來,老孫頭一直在尋思:到底是何方厲鬼殺了自己的兒子?司馬子給的桃木劍都被厲鬼毀去,看來這鬼確實很不一般。那天長工的死和這厲鬼有沒有關係呢?鄉親們都聽到叫聲,為什就自己夫妻兩個聽不到?自己那晚究竟有沒有遇到鬼?平白無故的怎麼會摔倒在地上昏過去,和殺死自己兒子的鬼有沒有關係?這鬼為什麼會找上自己的兒子?如果說是厲鬼索命,我老孫頭手上欠的人命,自問不少,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而去找我的兒子?這鬼到底有什麼目的?再說,早不來、晚不來,為什麼剛搬進這新房就接連出事呢?莫非這新宅有問題?不會吧,這新宅地可是鎮上風水先生看過的,正是塊風水寶地。想到這裡,老孫頭痛苦而不解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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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兩年,老孫頭可是過上了順風順水的紅火日子,日本人打了進來,別人家都快活不下去了,他老孫頭卻抓住了機會。“嘿嘿!這就是時運啊!”老孫頭有時得意地暗想,“要不是日本人,我老孫頭怎麼會有今日的風光。”
那年鬼子剛一進村,老孫頭心思就活動了起來,喪盡天良地給鬼子送上一份“投名狀”。那年秋天,老孫頭帶領著一隊鬼子,在鄰村王四奶奶抓住了一個戰場下來的國民黨傷病。鬼子竟把那傷病綁在大樹上,當成了練刺刀的靶子,當場血流遍地、腸穿肚爛,臨死前的哀號讓老孫頭好一陣子緩不過勁來。靠著這個“投名狀”,老孫頭贏得了鬼子的信任,忠誠的狗得到了一塊沾著碎肉末的骨頭,鎮上治安隊成立後,老孫頭,村裡原來誰都瞧不起的二流子、吃百家飯卻沒良心的東西,竟然成了隊副。
漢奸帽、洋車子,腰裡彆著王八盒子,看到老孫頭趾高氣揚地樣子,附近村鎮的鄉親紛紛繞開路走,老孫頭很是享受這種威風凜凜的感覺。當然,他更清楚這種地位從何而來,對日本人愈發的恭敬,徵糧、抓丁時對鄉親們逾是凶惡。順便,老孫頭自己的荷包漸漸鼓脹起來。
去年,老孫頭看看手裡搜刮的積蓄已經差不多了,決定另建新居。自己那破房子已經住了好幾代人,泥牆坍塌了好幾處,經常外面下大雨,屋裡滴小雨,實在破落的不成樣子了,和他那治安隊副隊長的身份不符啊!不過這新房,一定要挑一塊好地方來建,要建得氣派、敞亮,將來傳給子孫後世。新宅的選址,讓老孫頭犯起了難,到底建在什麼地方呢?這可不是老孫頭的專長。圍著村子轉了幾天,還是拿不定主意。慎重起見,老孫頭親自到到鎮上恭恭敬敬地請來了風水先生。
風水先生說來是個天殘,剛生下來,那小腿細的就像柴**,腦袋卻大得像笆斗,家人想盡了辦法,也沒有把病治好!**後,遠遠望去,一瘸一拐走來,真的像是從陰間來的大頭鬼。但天生殘疾的他,卻生著一對陰陽眼,最擅長看風水、地氣。這風水先生在周圍十里八村甚有名望,據說很有道行。各村的大戶選新宅地、尋墓地,都少不了他的身影。鎮上的老郭家當年老太爺下葬的墓**,就是這風水先生給選的,連墓**的深度、屍骨的朝向、棺木的材質都是這風水先生的主意。當時,很多人都不看好那塊墓地,黃沙、貝殼遍地,那是以前的河床啊!先人到了陰世不會全身溼漉漉的?但那風水先生慧眼獨具,說那地方水已乾涸,大河水帶來的數百年靈氣已沉降於地下,他那陰陽眼,能看到那地有紫氣升騰。事有湊巧,那老太爺葬下去二十來年,老郭家還真就出了大官,聽說那後生先在北平讀大學,後在省城做事,當年給北洋的督軍參贊機要,是遠近聞名的名人啊!打那以後,風水先生的名聲更響了,被人傳得神乎其神。
治安隊孫副隊長求上門來,那風水先生敢不效力,和家人交代一聲,立馬跟著孫副隊長趕到山寨村。剛走到山寨村口的河灘地,風水先生就停下了腳步,望著眼前那片略帶開闊的坡地,眯縫起了小眼睛。“孫隊長,就這兒了!”風水先生看中了村口這塊地。老孫頭有些疑惑,這塊地遍地鹽鹼,種什麼莊稼都都收成不好,還會是好地方。風水先生看出了老孫頭的疑惑,緩緩開口:“孫隊長,別看這塊地不受人待見。但我看這地氣非同一般,朦朧的白氣隱隱蒸騰,在此處建宅,主大富貴。”老孫頭問:“那以前這塊地就沒人看出來,一直荒著?沒人建墳、起宅?”“呵呵!孫隊長,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所謂風水輪流轉,這地氣一百八十年一輪迴。沒有永久的吉地,也沒有永遠的凶地。眼下這地氣就轉到了這兒。”風水先生一番連蒙帶猜的言說,讓老孫頭下定了決心。
這塊地雖然收成不好,但其實有主的。就是村裡張家種玉米的田地,張家一家五口,就靠著幾畝地活人呢!為了爭這塊地老孫頭使上了手段,誣賴老張家的小兒子偷東西,把他關進了鎮上的治安隊土牢房,暗地裡逼著老張家把這塊地賣給他。賣地那天,老張一家人哭的昏天黑地,張家小兒子更是遍體鱗傷地哭昏了過去。
費了這麼大勁搶來的地方,風水先生專門看過,這塊地會出問題?老孫頭不相信。但住進新宅不久,竟然出了這麼多事情,長工、兒子相繼離奇死亡,讓老孫頭既悲痛而又恐懼。
老孫頭跟著日本人混世,靠的就是通風報信,打探訊息,拿人血染紅頂子,心頭有著一股子狠勁。這次家裡出了這等慘禍,老孫頭下定決心,自己要尋出個究竟來。村上的司馬子已經躲了起來,風水先生又不會捉鬼,看來一切要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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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朧,稀薄的雲層遮蔽著月亮的光華,老孫家新宅裡,積雪反射著慘白、暗淡的月光。“吧唧——吧唧——”老孫頭抽起了香菸,腰裡彆著鋥亮的王八盒子,菸頭忽明忽暗,在夜色裡很是顯眼。煙霧在老孫頭頭頂嫋嫋升騰,或聚成一團,徐徐散去。那夜,老孫頭靜悄悄地在院子裡轉著圈,發誓要看個究竟,看那厲鬼到底從何而來。有了王八盒子,老孫頭底氣足了不少,心想:就算是厲鬼,還能躲得過我這子彈!
老孫頭在院子裡來回梭巡著,突然,老孫頭髮現院子裡好像多了點東西,影影綽綽地點綴在雪地上。忙趕緊兩步,走近細看,原來是幾株盛開的蘭花。老孫頭心下納悶:這大冷的天,冰天雪地的,怎麼會有蘭花,看那蘭草長勢茂盛,開著的幾朵蘭花,如振翅欲飛的黃蝴蝶,還彷彿有一縷淡淡的清幽香味從花蕊中傳來。
蘭花在動!那花還像是活的,就像被人用繩子拖著一樣,在緩緩移動。這把老孫頭看得倒吸一口涼氣。大雪地裡長蘭花本來就很奇怪,竟然這蘭花還會活動。咱這地面,哪有幾戶人家養得起蘭花啊!老孫頭睜大了雙眼,費力地努著眼神,在朦朧的月光下,跟蹤著那移動的蘭花。漸漸地那蘭花往後院而去。
老孫頭的後院甚為寬敞,雪地一片平整。那蘭花“走”到後院,竟緩緩地轉起圈子來,像是在擺著什麼圖案。片刻功夫,老孫頭竟然發現,那幾株蘭花竟然排列成了一個人臉的形狀,不時變換著,彷彿人的喜、怒、哀、樂,都呈現在了這蘭花臉上。老孫頭看得是嘖嘖稱奇!
正入神間,那蘭花忽然不見了蹤影。老孫揉揉眼睛,遍地尋找,周圍淨是平整的雪地,哪有影子,竟然連痕跡都沒有留下半點。
“他奶奶的,竟然敢戲弄老子!”老孫頭狠狠地咒罵著!
又圍著院子轉了半天,老孫頭再沒半點收穫,那幾株蘭花,彷彿是海市蜃樓,更別說找到那隻厲鬼了。無奈,老孫頭哈著白氣,返回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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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嚕嚕——呼嚕嚕——”連日來的悲傷和恐懼讓老孫頭的胖婆娘再也支撐不住,這夜色還早,她胖婆娘已經鼾聲大作。
一無收穫的老孫頭有些喪氣,在外面受凍半天,感覺身子都有些僵了。老孫頭趕緊跺跺腳,去掉鞋底的雪泥,鑽進被窩和衣而睡。現在老孫頭睡覺衣服也不敢脫了,怕夜裡那厲鬼再來害人,穿著衣服,帶著槍,自己也好有個反應的時間,萬一到緊急時刻,腰裡的王八盒子也不是吃素的。
雪夜,新宅一片寂靜,只聽見雪花漱漱而下,屋外白茫茫一片,彷彿這連日來的慘劇就像一場夢。夢裡,老孫頭看到了他那胖兒子,咯咯地笑;長工喂完馬,勤快地打掃著馬圈......
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從脖子傳來,痛醒來老孫頭,猛然睜開雙眼,赫然發現自己的脖子正在汩汩流血,鮮血已經瞬間溼透了被褥。
“咦——我怎麼看到自己的脖子,我的頭呢?”老孫頭無比驚訝。
抬眼再看,竟發現自己那胖婆娘,披頭散髮、遮住了半邊臉,滿眼凶光畢露,手提一把鋒利的切菜刀,那刀口殷紅的驗血正滴滴落下。
“臭......”老孫頭張口想罵,但卻已發不出半點聲響,低頭再看,頭和身子已分開兩處。
“嘿嘿!你不是想找我嗎?”驀然,陰森森的聲音自那胖婆娘口中響起,這是老孫頭眼睛發黑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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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孫頭死了,聽說是他那胖婆娘砍死的。”
“滿屋子的鮮血,一刀把頭剁了下來呀!”
“造孽啊!那婆娘莫非得了失心瘋?”
“噓——老孫家那新宅子邪性!搬進去一個月不到,死了三個人了。一個比一個慘!”
“老天爺長眼了,這種狗漢奸就該不得好死!”
孫家新宅門外,被那恐懼場景震驚的一群鄉親,輕聲議論著。
第二天正午,老孫頭治安隊的二狗子來探望副隊長,心裡還想:這副隊長几天不見人,家裡又這麼靜悄悄的,家裡出什麼事了?這屋門也不關?咦——這麼重的血味?
剛一進屋,那二狗子被眼前血腥的一幕,震驚地目瞪口呆。只覺得那雙腿不停地發抖,副隊長那無頭的屍首,直挺挺地躺在**,從脖腔中噴湧而出的鮮血染紅了被褥,流淌到地下,好大的一灘。那胖婆娘蜷縮在牆角,全身抖得如篩糠一樣。嘴裡不停地默唸:“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
緩過神來,那二狗子飛一般地衝到屋外。“哇哇——”扶著牆根好一陣嘔吐,午飯吃的燒雞一塊塊被吐了出來,粘稠一片,他只覺得似乎膽汁都吐了出來。
好半天,那二狗子才回過神來,飛奔一樣衝出這個恐怖的宅院。
等你來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