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怪物
白忘月到底還是拒絕了蕭晉的好意，她去意已決，不管他怎麼說，就算是威脅也無濟於事。
只是隔了半天的時間，我又回到這件有些陰暗的房間裡面，窗簾全部都被拉上了，白忘月坐在地板上，留給我一個背影，蕭瑟的很。
“忘月……”
我喊了她一聲，她背對著我，沒有反應，那一頭墨髮垂落下來，更長了，都拖到地板上了，她稍稍抖了一下。
“歡歡……”
聲音渾厚沙啞，我嚇了一跳，她忽而轉過頭來，短短半天白忘月大變樣，她身上長滿了那種白色的毛，很短但是很密，臉上厚厚地一圈。
她抱著頭：“開始了，開始了。我就要變成怪物了。”
我嚇了一跳，沒想到變故來的那麼快，我低聲道：“你也被種了藥麼？”
白忘月點頭又搖頭，反覆好幾次，怎麼都說不明白，她說白家人自小就被種進身體裡面的，逃都逃不掉的，在成年禮的時候入宗祠。
“太爺爺會一一為我們剪下額間的碎髮，裝在木盒子裡，留下指尖血，那會兒怕我們疼，準備了很好吃很好吃的糖，後來我才知道那糖裡，藏著足以毀了我的蟲子。”
白忘月道，她說她真是傻，傻的還想再吃那糖，她說是她此生吃過最好吃的糖了。
“他們想要控制我們，就跟控制傀儡玩物一樣。”
白忘月道，她總以為逼出體內那些瘋狂生長的小蟲子，就能換來死後的一具完整的屍體，可惜不然，她說驚覺自己慢慢產生了變異。
白忘月伸手，手很細很細，指甲很長，本就昏暗，看起來像是暗紅色的。
“野獸的爪子，歡歡，這個樣子就算是活下來，我也只能被當成一隻怪物，再過幾天，連我的臉都沒了，全部都是這種白色的毛。”
白忘月道，我要她先不要著急，我幫她找蕭晉過來，白忘月說沒用的，她說以前也有人掙扎過，最後下場更慘，這蟲子早就在她的身體裡面紮根了。
“白家所有的人都被控制在手裡。”
“太爺爺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低聲道，用白家的孩子來做長生不死的實驗麼。
白忘月冷笑，她說早年見了太爺爺一次，也是難得，她那時候不知天高地厚，說了一句太爺爺怎麼都不老，甚至比以前更年輕了，就是這句話，她被關在小黑屋裡，餓了三天三夜，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說錯了什麼。
“現在想起來，很多的事情都可以聯絡在一起了。”白忘月道，“興許母親一早便知道真相，她是疼惜我的。”
我微微顫抖，自己那麼早被從白家帶出來，也算是歪打正著，免了這樣的痛苦，如果我自幼在白家成長的話，那麼現在也跟白忘月這樣，成了一個怪物。
蕭晉過了很長的時間才來，他焦灼地很，嘆了口氣，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年紀不大，差不多的歲數，他只是掃了一眼。
“病入膏肓，要是早幾天找我來，也不至於這樣，這就算是救回來了，晚年也要在輪椅上度日了。”
男人低聲道，聲音很好聽，聽著特別年輕，我怔了一下，蕭晉說他就是找的這傢伙。
“這是我小嫂子。”蕭晉低聲道，那男人掃了我一眼，說什麼蕭如喚的眼光倒是一如既往的不咋地，我心底憋火，這算是無端躺槍了吧。
“有辦法麼？”
男人伸手，一把抓著白忘月早成了爪子的手，他說白忘月體內的蟲子還在繼續增多，手腳慢慢萎縮，到最後就跟小雞爪子一樣，還是死了的雞爪。
我猛地一震。
“這東西太烈了，是從小就跟她長在一塊的，白家也真是下狠手，難怪人越來越少了。”
男人說了一句，又掃了我一眼，說什麼要我趕緊跟蕭如喚生一個，也算是延續了白家一脈，我猛地一震，臉色微變，咬著下脣沒有說話。
我的孩子，我眼前有些暈，耳邊嗡嗡嗡地響，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他們說話都聽得不太清楚了。
“我得帶她回去，在這裡肯定是治不好的。”
男人道，白忘月忽而一把掙脫開她的手，她瑟瑟發抖，說什麼沒得救了，男人不高興了，說在他鬼醫聖手面前說什麼沒得救的話，那不是在打臉麼。
“跟我回山裡，保證你藥到病除，就是這腿嘛。”
他摸著下巴，白忘月依舊在抵抗，男人看了蕭晉一眼，說什麼病人怎麼這麼牴觸，蕭晉說他也沒辦法，這白家的人性子就是這樣，犟得很。
我聽得懵裡懵懂，身子忽而一輕，整個人暈了過去，那男人伸手極快，一把抓著我。
“這個也一樣？”
他問蕭晉，我是不是也被下了這種藥，蕭晉說沒有，他一把拿了我的手，捏著脈，臉色驟變：“她怎麼還坐在這裡？”
“到底出什麼事情了？”蕭晉問道，那男人說蕭如喚就是這麼照顧媳婦的，還真不疼惜人呢。
我臉色蒼白，沒有血色，蕭晉問我怎麼了，我說不出話來，我知道這個男人肯定看穿了，我祈求的眼神遞了過去，他完全無視。
“照你這情況，得在**躺個半個月，這會兒下地走路，不是要命？你……”
我一把推開他，倔強地很，不能繼續讓他說下去了，我剛剛沒了孩子。
“小嫂子懷孕而已，至於這麼誇張麼？”蕭晉低聲道，他說盡管小嫂子身子金貴，但也不能矯情啊。
男人抬眸，看向蕭晉：“你知道？”
蕭晉笑顏，說什麼都是他在幫我調理身子，我咬著下脣，沒有說話，男人大抵是接收到了我的訊息，又或者說不想摻和這件事情。
“過這麼多年，你還是個庸醫。”
男人低聲道，蕭晉咬牙：“給你能的，把這小姑娘救好我就服你。”
他倆時常拌嘴，蕭晉也沒有察覺異常，但是這男人已經知道了，我肚子裡的孩子早就沒了，我剛剛失掉一個孩子，身子弱得很，常常感覺眼冒金星，身子重，腳下虛浮。
可我也不敢跟蕭如喚他們說，生怕他們知道了，我知道自己瞞不住了，可是我依舊沒有想好該怎麼跟他們說。
“別吃這庸醫開的方子了，不然的話，你這身子遲早完蛋。對症下藥，我替你寫個方子。”
“喲，瞧你厲害的，少在我小嫂子面前諂媚了，我是技不如你，那也不是庸醫吧，就養胎來說，你經驗還沒我多呢。”蕭晉悶悶，不過他說要我跟著那自戀狂吃，他是服男人的醫術的。
蕭晉拿了男人的方子，儘管我再三表示不用換藥方，這一換，蕭晉指不定就看出來了。
“你沒吃錯藥吧，這藥給我小嫂子吃，不怕出人命？”
蕭晉說那上面的藥太烈了，不適合給我用，男人斜眼：“你懂個屁。”
“就你能。”
兩人時常伴隨，但是男人已經上手幫白忘月查探情況了，她很糟糕，如果再晚來一天白忘月只怕已經徹底成了跟喬雪絡那樣的怪物。
白忘月縮在角落裡面瑟瑟發抖，蕭晉給她用了藥，稍稍安穩了情緒，可看這個依舊不好，好好的一個姑娘如今成了這副模樣，白家究竟在追尋什麼，不得而知。
蕭晉留下來照看白忘月，那男人在前面走著，說是替我去找點藥材來，我跟著他出去，男人叫蘇羽，後來蕭晉才介紹他的。
蘇羽轉身掃了我一眼，那眼神怪異得很，他是不想惹事的，倒也算好了。
“這能瞞到什麼時候，白小姐？”他低聲道，我猛地一震，我想親口跟蕭如喚說出這件事情，可是我依舊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我沒有勇氣說出來。
“這種事情，拖得時間越長，越是難做決斷，不如我替你跟他說吧。”
蘇羽說什麼跟蕭如喚沒多深的交情，但是說這樣的事情倒也不為過，見我為難，他忽而嗤笑了一聲，說我倒是緊張過頭了。
“孩子，他也有份，有些事情到底不該瞞著。”
我點頭，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可是終究要我做出決斷，旁人說了的話。
“可我怎麼開口告訴他，他心心念唸的孩子就這樣沒了，這跟殺人有什麼區別？”我做不出這樣傷人的事情，可我知道，這一刀始終都是要我來下手的。
蘇羽臉色微微變了，他的視線越過我，他原先想要說什麼，全部都吞了回去。
我身子一僵，感覺身後的氣場變化，我微微轉過身來，對上那一雙澄澈的眼眸，眼底寫滿了驚詫，我愣在原地，那一瞬間，是真的想放棄了。
蕭如喚看著我，慢慢往前面走來：“歡歡？”
他低聲喊我，每一次這樣，都像是一隻小貓的爪子在撓我的心，我眼底噙著淚水，我低聲道：“蕭如喚，你聽我說……你聽我說……”
“什麼沒了，你剛才說什麼沒了？”
他很激動，反覆問我這句話，我哽咽著開口，手落在肚子上，我要怎麼開口說出這殘忍的事實。
我的孩子，被那個男人所害，我要怎麼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