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髮女人全身上下驟然僵硬,她能感覺到那隻手上傳來的鋒銳氣息,這讓她下意識的反駁都無法說出口。
“不要動,動一下我就殺了你。”
開口之人彷彿從陰影中一下子步入光明,顯露出英俊帥氣但又帶著種怪異美感的臉龐,正是男裝打扮的洛淵。
金髮女人果真沒有動,甚至連目光都沒有從遠處的戰場收回。而且在她的臉上還有一種很奇怪的神情,彷彿自己被洛淵挾持,反而讓她比起之前稍稍放鬆。
洛淵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異樣,她透過讀心術知道了金髮女人在想什麼,這是這想法……讓她覺得有些好笑。
洛淵輕聲一哼,說道:“你覺得自己是牽制住了我,可以讓我不會去圍攻你的情郎,對吧?”
哪怕是被挾持住都依然冷靜的金髮女人打了個寒顫,猛地轉過頭來睜大了眼睛看向洛淵。
洛淵冷笑道:“不用這樣看我,你真以為自己那點小心思能瞞得過別人?反正你是瞞不過我。你以為我是和鄭永浩一起設下埋伏,想要圍攻擊殺你那個小情郎?”
金髮女人的心理素質顯然極強,短短瞬間就已經冷靜下來,吐出聲音說道:“不是麼?”
“嘿!你真是太過高看你們自己了。故意引你們現身是真,但要說圍攻,難道你到現在還沒看出來麼?”
“什麼?”聽了洛淵的話,金髮女人就是再怎麼故作鎮定也做不到了。
她聽得出洛淵的意思,那分明是說即便沒有埋伏沒有圍攻,邁克也不是鄭永浩的對手!
金髮女人再也顧不得身旁的洛淵,也不管自己的性命正掌控在對方手裡,立即將目光投向前方。
戰鬥的結果,也就是同時出現!
那被激烈戰鬥造成的混沌區域轟然炸裂,似乎有無盡的狂風從中心爆發,向著四面八方席捲而去,也帶有了迷霧,亮出了結局。
那是兩個隔了幾十米遠的身影,全都站著,但卻讓人無法在一時間辨別出他們的狀態。
“都活著,邁克還活著!”金髮女人捏緊了拳頭,強忍著但還是下意識地發出了聲音。
雖然兩個人都站著就代表邁克沒有能幹掉鄭永浩,但那又怎麼樣呢?她更在乎的是邁克自己,再沒有比的什麼比他活著更重要,包括勝利和榮譽!
“我要過去。”金髮女人對洛淵說道,彷彿絲毫不覺得作為一個被挾持的人,提出這樣的要求有多麼過分。
然而洛淵卻是冷笑,說道:“想看,那就去看吧!”
“嗯?”
金髮女人剛想說你不放開我又怎麼過去,就感覺周圍的環境驟然變化,洛淵竟是帶著她直接展開了傳送。
呼——
天旋地轉的感覺遠比她使用傳送裝置時更為猛烈,只是這代表著洛淵的傳送能力更強還是效果更差……她就無從分辨了。
但她也顧不得思考這些,到了如此距離,她已經能夠看清邁克的狀態,不由得心神劇顫。
邁克**的上身處處傷痕,其中多個地方深可及骨,更在左肋的位置深深塌陷幾乎穿透,更能看出是一個拳頭的痕跡。
鮮血也正從邁克的七竅中流出,便連瞳孔,都已經被鮮血染紅,那血液卻仍未停下。
“邁克!”
金髮女人大呼,哪怕明知道自己只要一動就很可能會被洛淵殺死,卻還是掙扎著要衝出。
“我說過,不許動!”
也不見洛淵如何用力,金髮女人就好像遭受重擊一樣軟倒在地。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她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可就是這樣,她口中呼喊的卻不是“痛”,而是邁克的名字。
站不起來,卻是在向那邊爬去!
洛淵皺眉,她只要出手,就可輕易將這個女人制住。
下手重些,更是能在眨眼間取走對方的性命。
可是與她平日裡行事不一樣的,這一次她卻將已經探出的手收了回來,更同時如同給自己解釋一般嘀咕道:“我隨時都能拿下你,讓你過去,你又能做什麼?”
金髮女人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一般,已經掙扎著站起。
但距離她此刻最近的並不是邁克,而是鄭永浩。
而且她和洛淵一樣都看得清清楚楚,鄭永浩的身上固然也一片狼藉,盡是激戰的痕跡,但卻沒有一處重傷。
誰勝誰負,已經非常明瞭了,甚至還是隻有差距極大的勝負,才會有這樣的結果。
看起來鄭永浩並非沒有一戰之力,若要在她經過時殺她,似乎也並非是太難。
可金髮女人仍是執著的,掙扎著向前走,只因為這個距離最近,能讓她在最短時間內走到那個男人的身邊。
但就在這時,一直低著頭站在那裡,渾身上下如同化成了血人的邁克卻猛地抬頭。
這一幕讓金髮女人大喜,正想要努力加快腳步,就聽邁克一聲大吼:“別過來!”
“可是……不!”
金髮女人怔住,習慣性的聽從對方的話語,但最終卻是搖頭,繼續邁步。
邁克的肩膀晃動,手臂劇烈顫抖,分明是要抬起來,但根本做不到。
“我要你別過來,沒聽到嗎?”邁克聲音嘶啞,似乎有血塊淤塞在喉嚨裡,使得聲音破音。
可就是這樣虛弱的聲音,從邁克口中說出來卻仍帶著股威嚴,不容辯駁和違抗的威嚴,讓金髮女人在掙扎中,還是選擇了停下。
不能違抗,無法違抗,哪怕是自己的心,也比不過對方的一句話。
金髮女人很希望邁克能走過來,不讓自己過去,那他走過來也是一樣的啊,但是邁克卻已經轉頭,將目光投向了他們的敵人。
鄭永浩的嘴角也掛著血痕,也依然受了內傷,卻顯然不如邁克那麼嚴重。
迎著對方投來的目光,他的神情很是平靜,但眼神卻有一些異樣。雖然依然冷酷,但卻似乎……掩起了殺意。
緊張中的金髮女人本就還在鄭永浩的身後位置,自然看不到他的目光,也無法知道此時的鄭永浩空有殺氣卻沒有殺意。
注意到這一點的只有洛淵,但卻不知道為什麼鄭永浩身上會出現這樣的變化,但想來必然與剛剛的那一場激戰有關。
“為何如此?明明可以生,為何選擇死?”
鄭永浩終於開口,說出來的內容卻是讓洛淵皺眉,讓金髮女人愣住。
莫非邁克此時的瀕死重傷並不是得自於鄭永浩,否則他怎麼會這樣說?
但緊跟著,她好像想到了什麼,本就因緊張失了血色的臉上更是密佈驚容,如同見到了鬼魅。
金髮女人震驚開口,連聲音都在顫抖中有了不同:“邁克,難道你……你用了那個東西?”
她終於明白了邁克身上的傷從何來,看起來最嚴重的自然是肋下所中的一拳,肯定是來自鄭永浩的拳頭。
可是造成他七竅湧血真正致命的卻恐怕是另一種東西,一種只要是黑旗之人就會被種下的東西。
絕境小隊的血液裡都有奈米病毒,骷髏軍的體內都有微型炸·彈,就連最普通的黑旗之人也都有限制他們行動的東西被植入身體。
而級別更高的人,曹衍有,他有,邁克……也同樣有。
那是組織給他們的賜予,讓他們擁有了超乎常人的實力,但卻也是施加在他們身上的枷鎖,捆縛住他們腳步的鎖鏈。
除了會被組織高層掌握的某種手段直接引發,只要不動用,那東西就幾乎可以源源不斷地給他們的異能提供能量,讓他們快速變強。
但一旦動用,其中的能量就會瞬間爆發,讓他們在短時間內擁有超出平時數倍的實力,但結果……卻是死亡!
全身的肌肉骨骼盡皆崩潰,全身的血液能量盡數沸騰,這是最慘的死法,就如——
此刻的邁克一樣!
“是的,我用了神晶。”
邁克說的很平靜,但聽在金髮女人耳中,無異於被閃電擊中了頭顱。
她都不敢說出的名字,只因她恐懼,更因她不願意相信。但邁克卻就這樣簡簡單單的承認了,彷彿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金髮女人呆滯在了那裡,彷彿已經失神。
她沒有注意到邁克的眼中劃過一道黯然,一抹歉意,那是從未在她面前表露過的東西。
但也只是一霎那,微不可察,邁克已經對鄭永浩說道:“我說過,你我之間只能有一人活下來。而現在,你就是那個活下來的一個,那麼就給我好好的活下去!”
鄭永浩的兩道眉毛中間都擰成了川字,死死盯著邁克,最終卻只是一點頭,說了一個字:“好!”
“哈哈哈!”
邁克突然縱聲大笑,直到狂噴出一口鮮血才被生生打斷。
“別忘了我剛剛說過的話,也別忘了你自己說過的話,更別忘了你現在的實力還不夠,還需要更強!答應我!”
邁克一聲大吼,鄭永浩擦去脣邊血痕,站直了,鄭重說道:“我答應你!”
“好!哈哈哈……好!”
邁克狂笑中竟是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讓明明已經斷折的手臂揮動起來,狠狠一甩。
“那就走吧,走得遠遠的,我不想人看到我賀軒最後的混蛋樣子!不過……”
原來邁克的真名叫做賀軒,那是他身體中的血,最深處的靈魂所刻印下的名字。
他說道後來,高昂又帶著瘋狂的聲音突然一沉,看向的正是驚愕在一旁的金髮女人。
賀軒說道:“請帶走她吧,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鄭永浩微眯雙眼,卻沒有任何猶豫地說道:“好。”
可就在他抓向那女人手臂,要將對方對方帶離這裡的時候,金髮女人卻是突然從呆滯中醒來,又或者……她早就已經醒來。
“不!我不走!”
轟——
強大到讓人不敢置信的力量突然從金髮女人的身上爆發出來,揮手推向鄭永浩的手臂。
哪怕鄭永浩此刻已經受傷不輕,可卻也不應該是這個女人可以撼動的。
但結果,鄭永浩竟是被對方打飛出去十幾米遠,若不是洛淵及時出現,恐怕他都無法安然站住!
遭遇如此意外,鄭永浩瞳孔緊縮,表情凝重,但是卻並非是驚訝。
他看向賀軒,同時也是看著金髮女人,似乎要將這兩人記住。
洛淵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站在鄭永浩身邊,竟是出奇的沉默不語,只是皺著眉頭看向那前方的,已經走到一起的兩人。
“何苦呢?”
賀軒開口,讓緊咬著嘴脣的金髮女人微微顫抖,只因在今天之前,她未聽過對方用這樣的語氣與她說話。
賀軒費力的抬手,似乎想要撫上金髮女人的臉龐,但顯然連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已經無法做到,直到金髮女人抓住了他的手,托起了他的胳膊,又將那隻手掌輕輕放到自己的臉頰上。
“是我願意的,你在哪裡我就要在哪裡,你去哪裡我就也要去哪裡。無論是什麼地方,我都要隨你而去。我只是遺憾,在最後的時刻,卻不能給你我美的樣子……”
金髮女人在呢喃,聲音顫抖不清,不知是因為那隻手掌,還是因為她自身的痛楚。
一道道裂紋,就在她原本光滑的面板上出現,彷彿是玻璃在碎裂,裂痕中……則是血!
同樣的一幕也發生在賀軒的身上,只是比金髮女人的更劇烈,就好像有光與無盡的能量正從那些裂痕中綻放出來……
“我們走!”
鄭永浩又看了一眼那終於相擁的兩人,而後果斷轉身,飛奔而去。
洛淵微微一愣,咬著嘴脣同樣看了那兩人一眼,但卻已經什麼都看不清楚。
就好像有一個光繭,將那兩人團團包裹,等待著他們破繭重生又或者化成夢蝶。
“對不起。”
“可是我很高興。”
“你喜歡我嗎?”
“嗯,我喜歡你。”
“真好。”
“下輩子,就可以在一起了吧?”
“會的,會在一起……”
風中似乎有人在輕聲對話,但當側耳去聽,卻又什麼都聽不清楚。
鄭永浩和洛淵在疾行中比風更快,也比聲音更快,可是他們卻出奇的都聽清楚了。
有時候,有些聲音,或許真的可以突破定律的束縛。
就如同走在進化路上的人,也正在突破著一個又一個固有的東西。
兩個人終於停了下來,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站定,然後回頭望去。
那是地平線的遠端,明明已經有了一顆太陽,但此刻卻只如清晨的啟明星般渺小,因為還有更大更明亮的光輝,如同一顆更巨大的太陽在閃耀在綻放。
這光輝的明亮,至少在這一瞬超越了一切。
幾十分鐘後!
巨大的“太陽”依然閃耀在天空,那不知從多遠而來的狂風在長途跋涉之後依然猛烈地駭人,讓鄭永浩和洛淵同時臉色變化。
“走吧,回去再說。”鄭永浩說道。
“嗯,不過你的傷?”
洛淵輕聲說道,明顯的情緒低沉,與平時判若兩人。
鄭永浩搖頭:“不要緊,只是小傷。”
說完這句話,兩人再次上路,卻是迂迴而走,向著他們最近的一個歇息點趕去。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提,甚至都沒有再開口。
但他們都知道剛剛那如同太陽般的光芒是什麼,知道那兩個原本是敵人,但在此刻想來卻又無法再看做對手的人已經不在了。
或許他們也已經成了光,如果有天堂的話。
又或許他們已經化成了另一個世界的蝴蝶,那裡沒有浩劫,只有美麗。
也沒有不能說的話語,沒有埋在心裡的祕密。
只有真心,只有幸福,如同夢,但卻可以更真實……
就在抵達歇息點之前,鄭永浩趁著洛淵走快了些許時又回頭望了一眼。
以如今的距離,他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
而以他的心境,到現在已經能將受到的影響降到最低,可以不再去想邁克又或賀軒,也可以不再去想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金髮女人。
但他卻無法控制住自己不去詢問自己一個問題——
若是他,可有一個人願意無論他在何處都欣然而去,願意無論他去往何處都真心同行。
又可有人,會願意無論何時何種狀況,都隨他而去?
而他自己,又可否有那麼一個人能讓他心甘情願的隨對方而走?
鄭永浩搖了搖頭,這世上最難猜也最不能猜的就是人心,最難尋到也最不能找尋的也是人心。
包括他自己,哪怕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除非真的到了那一刻,否則就永遠無法確定。
一時失神的功夫,洛淵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不過他並不擔心。
他可不覺得這麼一位非人類少女也能受到什麼觸動,恐怕就是洗漱換衣服之類的。
雖然她只是一個動念就能完成轉換,但畢竟無論男裝女裝都是某種能量具象,就跟幻象差不多,平時也還是少不得真正的打理。
至於說會不會遇到危險,鄭永浩就更不擔心了。
哪怕是那個最被他們忌憚的投影分身,現在也肯定不是洛淵的對手,最多最多也就是拼個同歸於盡……
洛淵肯定不想那樣,但對方當然也不會有這種變態的自殺愛好,當然不需要太過擔心。
果然,沒過多久,換過裝束的洛淵就出現在他面前。
但看著洛淵的樣子,鄭永浩還是稍稍詫異。
雖然看起來和以前沒有什麼不同,但他就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好像她今天化的妝特別厚。
“看什麼看?沒見過啊?”洛淵沒好氣的說道:“之前到底怎麼回事,該說說了吧?”
鄭永浩收了心中的疑惑,一伸手拿出了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