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黑特的聲音!聲音來自後方。
羅寧轉過身,想看看這個兩年沒見的傢伙究竟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
一股寒意卻在羅寧背後侵襲而至,羅寧知道那不是屬於黑特的寒意,那道寒意中滿含憎恨和厭惡的殺意。
從眼前那些閒散站立著的那些考生的眼中,羅寧看到了一絲驚異。顯然,他們不明白,為何才試煉就要生死相向,難道真的有什麼殺父奪妻之仇不可調解,非得在透過獵人試煉的同時就要因殺人再次淪為罪犯?
羅寧沒有時間躲避這似乎緊貼著後頸的寒冷,他奮力往前,企圖藉助翻滾來躲避這道不明的殺意,身上揹負的上讓他的身形一滯。
拜託,一定要來得及啊!這樣的念頭在羅寧和黑特兩人心中同時響起。
原本在這平臺四周三五成群或站或坐的眾人,或迅速或遲鈍地感知到平臺中央的魔力波動,紛紛轉身,向著中央望去。眾人只見一道灰色身影,雙手成掌,往中央盤坐著的那名考生的背後奔襲而去,那名考生似乎有所察覺,身形正十分笨拙地往前傾著,看那模樣,可能來不及躲避這即將到來的厄運。
而就當那道身影即將得手的時候,一柄黑細長劍,從這考生的背後斜著刺出,持著這柄劍的,是那名一直孤獨站在一側的冰冷青年。他的身影,後發而先至,竟是比那道手刀只指那名考生後頸的身影更快上幾分。
鏗然一聲,那兩道身影在傳送法陣中央那名考生後方不到一米處相遇。
那名後來的青年右手中的長劍準確地刺向那名身著灰色底衣揮擊而下的手刀的行進路徑中。手刀像本來就瞄準了那柄黑細長劍一般落在劍刃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將長劍擊落半分。
羅寧聽到響聲,原本護著後頸的左手鬆開來,撐到地面上掙扎著起身。首先進入眼簾的是那道看上去有些冰冷的熟悉身影,但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羅寧的內心卻覺得無比溫暖,那是他的兄弟,黑特。
順著黑特此時的目光看去,他看到了剛才那冰冷殺意的源泉,那是先前在始發之森中結過樑子的那個**,開膛手傑克。
傑克那披散著的棕色長髮有些凌亂地糾成一束一束,那尖長的下巴和薄情寡性的眼神看上去與先前並無二致。此時,傑克的眼中正密佈著血絲,他的眼中映著羅寧的身影,充滿著鬱結的恨意。羅寧正面看向他,前些時候被自己擊傷的三道傷口周圍有些發紅,但是血肉卻已經復原大半。
羅寧臉色微嘲,右手按壓著自己左腹隱隱·的傷口,語帶挑釁地說道:“看來你還是學不了乖啊”。
說完這句話也不去理會傑克癲狂的神色,轉過頭去,打量起黑特來。黑特的頭髮比兩年前更長了些,前方的劉海隱約將眉毛蓋住。明顯不同之處在於他披著的黑色外套,有些寬大,似乎並不是適合他的尺寸。黑色外套看不出是由什麼材質製成,只是在胸口處有一個圓形,白底黑字地繡著一個“黑”字。這件外套如果不討論尺寸的話,其他的倒是與黑特十分般配,黑色的頭髮配上黑色的外套,再加上一柄黑色長劍,倒是頗有幾分冷峻肅然的意味,羅寧心底這般想著。黑特的左手食指多了一枚鑲著顆暗紅色寶石的戒指,看上去便知道不是凡品。
心裡是這樣想著,但羅寧卻對著黑特說道:“黑特,這兩年都去幹什麼了,他可是赤手空拳的,你居然還有些擋不住?這可有點說不過去啊。”
“我都還沒有說你居然連這點警覺心都沒有,你還先嘲諷起我來了。”黑特冰冷的語調逐漸有了生機,說道:“要不是我救你,你的頭早就被他當球踢了。還有,你仔細看看究竟是誰落在下風。”
羅寧盯著此時仍目光深沉地望著自己的傑克,他此時已經收回了雙掌,警惕地退回原處,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說,也不理會羅寧的嘲諷。而先前與黑特長劍觸碰到的右手,不復先前的氣勢,此時正透著些隱隱的淡紫色,羅寧分明看到他的手僵得無法活動,正以微小的弧度的顫抖著。
羅寧的神情突然有些訝異地誇張起來,感慨道:“行嘛,黑特,你這小子還真陰啊。”
黑特嘴角扯出一抹淺笑,帶著絲嘲諷,沒有應聲,默聲持著劍,逼向傑克。
既然敢當自己的面傷害自己的兄弟,那兩人間有的,就只是不死不休的仇怨。
羅寧看著黑特的動向,覺得心頭一暖,但卻出聲阻止了他:“黑特,算了,現在可不是好時機。”
黑特聞言,知道羅寧說的是什麼。要是在這裡真的宰了這個看上去就異常噁心的傢伙,自己也得淪為殺人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獵人尋仇,不用等到十年,但也無需急在當下,只需挑個好時機。
那傑克知道羅寧現在受了傷正虛弱,但那個黑衣黑髮的青年,叫做……黑特是吧,並非易與之輩。在那一瞬間的交手之間,就能用寒氣凍傷自己的手!儘管其中有部分原因是自己正心神激盪於羅寧的出現而疏於防備,現在自己的狀態可能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那個叫羅寧的傢伙,儘管也負了傷,但也還有一戰之力。
傑克並非是那種怒氣上頭就不顧一切的人,相反,從小一直在死亡深淵邊緣徘徊的他更懂得審時度勢,以避開即將落下的死亡之劍。“羅寧……”他嘴中低聲唸叨著,悄然退後,與其他考生都保持一定距離,眼睛仍然陰測測地望向黑特和羅寧這邊。
黑特沉靜地收起黑刃,合入背後的劍鞘,黑色劍柄從他右邊肩膀斜著向外伸出。
“你這是怎麼搞得?居然狼狽得這幅模樣。”黑特終於也細細打量了羅寧一把,忍不住開口問道。
羅寧此時頭髮混著不均勻的土色,身上的衣物幾乎破舊得如同一個街路邊的乞丐,還是街霸級別的那種。身後揹著一個箭筒,可卻一把箭都沒有裝上,身上也不見彆著弓。他的手按壓著左腹一側,看那處隱隱的暗紅血色,好像受著不輕的傷。
羅寧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滿是自嘲地看著幾乎一塵不染臉上雲淡風輕的黑特,說道:“說來話長說來話長……”但卻沒有要接下去的意思,反而話尾一轉,感慨道:“不過我們總算是透過獵人試煉了……”
黑特一臉面癱的樣子,盯著羅寧,像盯著白痴一般,說道:“得了吧,就一個獵人試煉你都能搞成這幅模樣,以後還怎麼在狩獵區裡愉快地玩耍?”
羅寧此時真是氣得牙癢癢,真想揍死這呆逼黑特。這人從小就這樣,明明長得一副極為冰冷,遠遠見到他就是一副生人請離我一百米遠的樣子,但跟他熟悉的人(其實只有那糟老頭和自己兩個)都知道,他其實……就是個**貨,就單說那條毒舌,簡直能讓人鬱悶到不知怎麼回答他。剛才羅寧已經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了,可這黑特還是不放過他。
“媽個雞,你少說兩句讓我裝裝逼不行?”羅寧不禁開口罵道。可能是因為情緒有些激動,不知道是扯動了傷口還是按壓著的手碰到了傷口,呲的一聲吸了一口涼氣。
黑特臉色瞬間凝重,他的手伸向羅寧的傷口處,拉開羅寧按著的手,羅寧也不加反抗。“怎麼搞成這個樣子?”黑特看見這道傷口雖然不大,但卻都血肉淋漓,傷口有些深,而且不只是單純的割傷,裡面的血肉似乎也遭到破壞,還隱隱有些淡淡的綠色。
羅寧側過身,將手請放在匕首的短柄上,憑空變出了一個藥罐,說道:“這罐藥膏是我剛才認識的一個朋友給我的,我試過一次,藥效十分神奇,只不過……後來出了點意外,我的傷口又再次被弄傷。”羅寧欲言又止,顯然不想讓黑特知道自己這傷口會這麼嚴重其實是自己下的手,天知道這呆逼會再說出什麼話來刺激自己。
“嗯?!這難道是天絲綠蠶膏?”黑特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驚異。
羅寧也沒想到他只是聞了下氣味就知曉了這藥膏的來歷,開口問道:“你也知道這藥膏?他們好像叫的就是這個名字。”
黑特又是一副看著白痴的眼神,說道:“得了吧,看你那跩得上天的眼神。我必須得說句公道話,這罐藥膏的珍貴程度超出你的想象,你那位朋友一定不是什麼普通人物,你這傢伙,怎麼從小就有這種狗屎運?”
黑特一邊幫羅寧輕輕塗著膏藥一邊將小心的將夾雜在血肉中的雜物挑去,既有一些細小的沙粒粉塵,還有一些破布屑上的絲絮。
羅寧忍著疼,咬著牙,不出聲。
羅寧同時忍著的還包括黑特的那一開始就停不下來的毒舌,這黑特可真是一點都沒變啊,從自己的頭髮說到破了幾個洞的鞋子,從小時候被狗熊追著跑說到長大後被糟老頭悶頭揍。
真想回擊他一句。
不,不行,從小到大的經歷告訴羅寧,自己在嘲諷刺激人這一點上是無法從黑特這傢伙身上討到好處的。自己始終完敗在他的毒舌下。
只是,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離別,讓他說上幾句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