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裡面死人很正常 “王勝,安排何生做燙工!去吧!”李中眼睛盯著前面的車間中埋頭苦幹的犯人們。
王勝拉了下我的衣角,我們兩個返回了二工段的生產線。王勝對我說道:“把你的剪刀交給我,來,到這邊,我給你找個電熨斗,你就先燙拼片的介面,看到吧,把這條縫壓平就行了,注意別燙焦了,這個拼片要供上拼帽頂的,那個大寶,你就燙帽頂,你們兩個燙就可以快一些了。”
我看著眼前的一大堆拼片,心裡想:***,幹啥都不容易,可是要想從這裡出去,還真是件比較困難的事情,我在尋找和等待一個很模糊的機會,說不清楚,我就是固執地覺得,我能出去,在看守所,就已經逃出去過一次,儘管那是安排好的。
我突然有了想法,“安排好”,對,必須的有接應啊,可是,我去哪裡找我的外援吶?我必須給外面能真正幫我的什麼人寫封信,透過那個地下航線,送出去,然後,再透過郵包,把我需要的東西送進來,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把手槍!
好幾天,我一直陷在我的不切實際的想法裡面,有些固執,有些鑽牛犄角尖。
我非常喜歡燙工這個勞役,並且幹得得心應手,我往往坐在那裡等活幹,弄得拼片的宋剛滿頭大汗也供不上我,閒下來我就幫大寶燙帽頂,這個大寶有些弱智的,幹活有股子傻力氣,這燙工是個體力活,手裡的電熨斗有七八斤重,動作要準要快,右手持電熨斗,左手迅速扒開接縫的頭,右手將電熨斗的頂尖推進去,左手同時離開,“刷!”的一下就燙了過去。
一下一個,我被滾燙的電熨斗烤的火熱,汗珠子掉到電熨斗上,發出“刺啦”的聲音,一道白氣上去就不見了。
這裡面的野貓很多,記得剛剛進來的那天,我好像看到一隻大貓,從監房的窗戶裡面跑出去。一天,王勝神祕兮兮地端著一個大不鏽鋼杯子過來,對我說:“把電熨斗翻過來,平面向上。”
我疑惑地照做了,他草上崗臺方向看看,老張中已經趴在上面睡著了。他將不鏽鋼杯子坐在上面,杯子蓋著蓋子,我並不知道里面裝著什麼東西,我用兩個熨斗的鐵架託支住電熨斗,把那個不鏽鋼杯子靠在牆邊。
王勝說道:“知道這裡是什麼嗎?”
我搖頭,他說:“裡面是肉,我加了一些大蒜、辣醬和鹽。”
我聽得口水差點流了出來,伸手就去抓杯子的蓋子,王勝一把拉住我道:“先別,等它開鍋!”
這時我才明白,這個電熨斗還有這個作用!很快就開鍋了,王勝讓我把插頭拔了,等著,過了一會缸子裡面不開了,在插上插頭,很快又開了,再拔下去,如此反覆幾次,我聞到了濃濃的肉香!
“好了!”他說,就抓了一把廢料,把滾燙的不鏽鋼杯子拿下來,蹲下,放到地上,靠牆放著,讓我繼續燙拼片,他說:“別急,涼一會再吃!”
後來就蹲下,王勝掏出來一把小調羹,開啟的杯蓋,裡面黑紅的一缸子看上去就很有食慾的“肉”,他用調羹挖起一塊送到我的嘴邊,我毫不猶豫地張口咬住咀嚼起來,很辣很香,但是我突然覺得這肯定不是豬肉,我嚥下去問道:“這是啥肉?”
“貓肉!”王勝笑了答道。
我差點吐了出來,連忙說:“你把貓殺了?”
王勝道:“我們幾個組長在分料間殺了一隻大貓,嘿嘿,俺就分了這點肉,來再吃一塊!”
我說:“不行,這個不行,你還是自己吃吧!”
大寶蹲了過來道:“組長,啥好吃的,給俺來一塊!”
我起身幫他們昌毛(放哨),車間裡面依舊是一片嘈雜和忙碌,上崗臺前老張中和三隊過來的一個隊長在說著什麼,沒有人注意到,在我們這個二工段的角落裡,有人在偷偷地吃著貓肉。
事實上,我們什麼都吃,從那一次以後,我也開始喜歡上了吃貓肉,這裡的野貓真多,他們靠偷吃我們的大帳活著,有一天收工回來,我看到我的內務箱一塌糊塗,兩包火腿腸散亂地丟在地上,已經少了一大半。
王勝說:“這是野貓乾的!野貓最喜歡吃火腿腸了,以後你得把火腿腸藏好。”
我說:“算了,還是全部加工掉吧。”我在開大帳的時候也開了兩把大的不鏽鋼杯子,其中一個用來泡泡麵,另一隻裝自制的副食,這都是王勝教我的,用一瓶老乾媽辣醬倒進去,再把一包火腿腸用調羹切成小塊倒進去,再用大蒜,王勝從炊場要來的大蒜,也用調羹切碎拌進去,還可以把開大帳開來的榨菜也拌進去,這樣一大缸子醬菜,就可以極大地改善和調劑我們吃牢飯的胃口,在裡面,吃,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老犯人常說:“吃官司、吃官司!關鍵就是個吃!蹲幾年深牢大獄下來,身體不能垮掉,要堅持到活著出去的那一天。
我們的夜值班犯,那個老馬,病得很厲害,誰也不知道他得了什麼病,眼看著人就消瘦了下去,有一天晚上,他瘦骨伶仃地來我們中隊值最後一個夜班,他趴在我們監房的視窗,掀開布簾跟我們道別。
他說:“我現在最想幹的事,就是想吃一個燒雞!嘿嘿,明天俺就出去了,俺保外就醫了。”
可是,第二天晚上收工回來,夜值班順子告訴我們,老馬在中午死了,死在了老殘隊的牢房裡……
我突然覺得心口很堵,我掏出煙來,遞給順子一支,我問他:“那老馬,他臨死前吃上燒雞了嗎?”
順子嘆了口氣道:“哪裡去給他弄燒雞呦……”
我的眼角留下了一滴淚水,沒有人察覺,我低頭坐在後面默默地吸菸,那天晚上,我一個人破天荒地抽了一包煙!
王勝罵我:“你小子真***沒出息!你還是嫩啊,這裡面死的人多了,這裡是監獄!不死人倒是奇怪了,習慣了就好了,俺告訴你們,就這個監房,在你們來的前兩個月,還死了一個!自殺的,那小子也是幹活不行,老是捱罵捱打,實在受不了,就用白天在車間偷藏的一根鋼針,劃開了手腕,他把自己的手捂在被子裡,第二天一早發現的時候,被子都溼透了!”
王勝的話,聽得我們毛骨悚然!常力急忙問道:“組長,那傢伙睡哪張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