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年輕人捐軀沙場,莊稼及田地被夷為焦土,無辜的平民百姓深受其害。軍隊所經之處--無論是勝方或敗方--燒殺擄掠之事屢有所聞。
黛妮衷心祈禱奇蹟出現,英國的艾德華和法國的強恩能夠達成和平的協議--即使她知道希望有多麼渺茫。
除了祈求和平之外,她也每天祈禱麥亞力能夠平安歸來--儘管他們曾有過的種種爭執。
她痛恨承認這一點,但她是想念他的。在寒冷的冬夜裡,她清醒不寐地躺在**,回憶他譏誚的話語、他的笑容、他注視著她的眼神、他的溫暖及碰觸。但在白日明亮的晨光下她強迫自己表現得毫不在意。她提醒自己她很高興他離開了,艾文城再次屬於她--只有她一個人。
亞力離開後數個星期,強恩國王的朝臣藍格瑞子爵來訪,依禮求見。留守的德利及雷基爾爵士都持反對立場,不贊成黛妮接見法王的使者,但黛妮堅持己見,命令他們開啟城門,讓藍格瑞子爵及他的隨從入城。
黛妮立在大廳門口,德利及雷基爾護衛兩旁,加上數十名亞力及她的手下。藍格瑞子爵帶著五名隨從,輕騎入城。黛妮聽說過他,但從未謀面。子爵高大英俊,黑髮黑眸,留著整齊的小鬍子。他下馬走向她,深深行了個禮。
“夫人,我聽說了種種關於你的美貌的傳聞,但你甚至此傳聞還要美麗我很榮幸被我們的君主強恩國王派遣前來。他送你一疋最近由波斯抵達的絲緞,及一把托勒多長劍給你的丈夫--國王知道他喜愛這類的武器。”
“謝謝國王的慷慨。我衷心希望他安好。”
“他確實是。”
“藍格瑞子爵,你一定知道我的丈夫現在正為艾德華王子效命,但如果他在。他也會像我一樣地歡迎你。請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用餐吧”
“榮幸之至。”
她轉身走回大廳。德利緊跟在後,基爾則盯著他們的客人。“他是來惹麻煩的”德利對黛妮低語。
藍格瑞子爵也聽到了,但他不以為忤。“不,他不是來惹麻煩的,”他同樣柔聲道。德利脹紅了臉龐,黛妮忍不住笑了。“我是以和平信使的身分來提醒女子爵--”
“那麼伯爵呢”基爾粗嗄地問。
藍格瑞子爵笑了。“的確,提醒伯爵及女子爵,艾文一直是法國的朋友。儘管法王及公爵間的爭執,法國是我們的祖國,就是這樣。”
在大廳裡,藍格瑞展示了法王送來的銀色波斯絲料。黛妮輕觸絲料,讚賞它的美麗。雷基爾來到她身邊低語。“你不能接受它”
“要我拒絕來自法國國王的禮物”
“賄賂而且艾德華宣稱自己才是法國國王。”
“基爾,那會太過粗魯,我必須接受禮物。一疋絲料或一把劍是賄賂不了任何人的。”
她放下絲緞,接受法國士兵送上來的長劍。“我的表親強恩國王實在是太過慷慨、體貼了。我謝謝他想到我們。但藍格瑞子爵,我必須提醒你我的丈夫是個蘇格蘭人,並且為--”
“是的,他為艾德華王子效命。然而數個世紀來,蘇格蘭和法國一直是最親密的盟友但他是艾德華王的重臣,和你的婚姻也是被安排的。你的蘇格蘭丈夫應該會喜歡法國的一切,夫人。”
她優雅地微笑。“的確,蘇格蘭和法國經常結盟,對抗英國。但我的丈夫在英國及蘇格蘭都擁有大片領地--當然,也包括在法國的艾文城。”
“艾德華王凱覦法國的王位。”
“我不清楚國王的心理,子爵。我祈求艾德華和我的表親強恩能夠達成和平的協議--他們畢竟是親表舅甥。”
藍格瑞瞪著她。基爾及德利立刻護衛在她的兩側。他放肆地笑了。“兩位,我保證我不是來惹麻煩,而是代為轉達強恩國王的友誼。我可以告訴強恩國王--法國真正合法的國王--你的的心始終是他的臣民嗎,夫人”
“你可以告訴他我敬愛他就像敬愛他的父親,並時刻祈求他的安好。我--格南伍伯爵和我擁有艾文,而我們祈求全法國人民的安樂及福祉。”
“如果伯爵堅持為英國王子效命,他將會置身險境。我祈禱他能夠好好活下來,享受英王的酬庸,夫人。”
“我日夜祈求他的健康安泰。”
藍格瑞似乎很滿意,而她不確定原因。她一再在話裡點明她和亞力的立場是一致的,並且不表明效忠任何一位君主。即使雷基爾也無法在她的話裡挑出毛病。
晚餐送了上來,藍格瑞表現得彬彬有禮。然而在上完最後一道菜後,他微倚向黛妮道:“如果有需要我效勞之處,夫人,你可以在彎木酒館留話。別忘了,彎木酒館。為了強恩國王,我願意為夫人赴湯蹈火,而我知道你也會為了他的安危不惜冒生命的危險。”
他轉過身,若無其事地和坐在他右側的雷基爾交談,幾乎令她以為那些話是她平空想像出來的。黛妮心跳如雷鳴。她撕了塊麵包,但已食慾盡失。
用完晚餐後,藍格瑞子爵帶著他的隨從離去。她和德利、雷基爾送他們到城門口。
“走了最好”雷基爾道。
“雷爵士,他們依禮求見,我們也應依禮接待。”黛妮疲憊地道。
“他是有目的而來。”德利道。
“他來刺探如果法王要求黛妮夫人開啟城門,她是否會背叛她的丈夫及艾德華王。”雷基爾轉向她,笑容溫暖。“但夫人好好駁斥了他一頓。”
“我衷心希望戰爭趕快結束,”黛妮回答。“但你說得對他是來採問風向的。”
“或許我們應該將藍格瑞子爵拒於城外。畢竟,艾曼尼子爵的軍隊正在**、劫掠鄉間而且法王強恩極可能在背後支援他。”
“我不相信強恩國王會鼓勵這種無意義的破壞,及冷血的謀殺”黛妮抗議道。“而且這全是假設。我們並沒有亞力的訊息--”她驀地打斷,看見德利的臉龐脹得通紅。德利已經長大了許多,但容易臉紅的毛病仍沒有變。
“你有亞力的訊息”黛妮喊道,竭力剋制著憤怒、受傷的情緒。
“數天前來了一名信使,但說的並不多。”雷基爾很快地道。
“少到沒有人通知我”
“你不會高興的,夫人。”
“我不會高興--那麼是亞力命令不能讓我知道信的內容現在,我命令你們告訴我”
德利不安地聳聳肩。“除非英法間能夠達成協議,很可能會爆發全面戰爭。艾德華王子在諾曼第海岸聚集愈來愈多的軍隊,強恩國王也一直在增強兵力。事實上,信使說的多是我們已經聽說的。”
“如果有信使來到,一定要告知我。”
德利沉默了。她明白到亞力命令不能告訴她任何事。
在樓上的主臥室裡,黛妮來回踱步,氣憤亞力對她的不信任,氣憤著這場戰爭,以及英、法兩國的國王老天,這一切紛爭何時才能夠結束英、法兩國會有和平的一天嗎
她和她的丈夫之間又是否有不再猜疑,和平相處的一天
接下來數天,黛妮一直留意著有否信使到來,但是沒有。一星期後,她在大廳裡瀏覽帳簿時,美娜來通報一名高大、英俊的神父急著和她說話。神父自我介縉為梵保羅,並堅持和她獨處。美娜開口要抗議,但黛妮示意她退下。
“夫人,我是強恩國王的遠房表親,就如同你一般,”神父開口道。“而我非常憂心最近國內的戰事。”
“戰爭重創了法國。”她附和道。
“英國的貪婪永無止盡。”
“神父,艾德華王的母親是法國公主,”她提醒他。“他確實擁有王位繼承權。”
他不耐地揮了揮手,表示不接受這種說法。
“事實上,”她道,突然想起了亞力說過的話。“兩位國王的親戚關係遠比我們和強恩國王的親近多了。”
“你的母親被英國人擊敗、俘虜,最後嫁給了一位英國貴族,但終其一生,她始終忠於梵家皇室。夫人,你是她的女兒,你要褻瀆她的回憶嗎”
黛妮頓了一下。“神父,你要我背叛我在上帝面前許下婚誓的丈夫”
他嘆了口氣。“我絕無此意,夫人。但如果你能夠在英國有所圖謀時,及時警告法王--像是他們即將發動大規模的攻擊,或強恩國王有生命危險時--你並不會背叛你的丈夫。我們無法掌控戰爭的結果,總會有勝利及失敗的一方,但如果強恩國王及時能夠獲得警告,他至少可以保住性命及自由,或許也能救了全法國。”
“你究竟想要我怎麼做”
“在國王有性命之危時警告他。我相信你知道如何聯絡我方。”
“我知道的並不多,神父。我在艾文,而軍隊在別的地方打仗。”
“如果即將爆發大規模的戰役,你的丈夫一定會派遣信使通知,要艾文小心防範。”
她垂下頭,衷心希望自己不必陷入這種兩難的困境裡。但她對臨死的母親許下了神聖的誓言
“如果強恩國王遭到性命的威脅”她注視著神父。“你瞭解我的處境之艱難,神父,但我發誓如果我得知英國對陛下的圖謀,我會盡全力警告強恩國王。但只有一次--就這麼一次。”
“一次就夠了。”梵神父滿意地站起來。“這是你在上帝前許下的誓言,孩子,你必須善用你所知道的來保護我們真正的國王。上帝祝福你--你將會和你的母親同列聖徒之位,夫人。”
黛妮跟著站起來,祈禱自己不會位列聖徒。如果她的丈夫或艾德華得知了她的背叛,他們不會饒過她的。
美娜端著鮮嫩的小牛肉及剛烤好的麵包回到房間。神父謝了她,祝禱了食物後,開始享用晚餐。他在席間暢談經書、音樂及天文學,令黛妮印象深刻。黛妮邀請他留下過夜,但神父婉拒了。
神父離開後,美娜一直懷疑地盯著他的背影。“他太過英俊得不像神父。”她咕噥道。
“美娜,神父一職和英俊與否無關。你知道許多貴族的幼子都會當上神父。”
美娜嗤之。“我不認為他是個真正的神父。”
“噢,美娜”
“他看著你的眼神很怪異。”
“他是個神父,美娜,”黛妮斬釘截鐵地道。“你太過可笑了。”
美娜聳聳肩,知道她女主人的語氣意味著這個話題就此結束,但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沒有聽到這位英俊的神父和黛妮私下說的話,但她就是感到不安。
當晚,美娜見到德利時,告訴了他這位奇怪神父的一切。盡忠職守的德利立刻修書,派人跟蹤神父,並通知亞力此事-自然地,也包括了藍格瑞子爵來訪的詳細經過。
13
村子在著火,死傷處處,亞力命令他的手下停止追擊叛軍的餘孽,盡全力搶救村人。倖存的村人伏倒在亞力面前,感謝英軍逐退賊人的義舉,斥責叛軍慘無人道的劫掠、燒殺。一名頗具姿色的農家女險些遭到**,幸好亞力及時趕到救了她。何莉莎立刻愛上了這位高大、威武的領主,決意以身相許,終生服侍他。
渾然不覺這名農家女的決心,亞力環顧著劫後的村子,心中惻然。儘管他早已見多了戰爭的殘酷面,他依舊在心裡痛斥叛軍的殘暴。真正的騎士應該要盡責保護人民,而不是將武力施加於沒有防衛的平民百姓--無論他們是英國或法國人
亞力眉頭微蹙,驚訝喬治爵士正朝他疾馳而來,背後載著留守在艾文的年輕士兵施邁克。他們馳近後,他發現邁克渾身浴血。亞力的心恐懼地狂跳。艾文出事了強恩國王派兵攻下了它
不可能艾文堅固的雙道城牆足以抵擋任何攻擊。除非城內出了叛徒,它絕不可能陷落
亞力大步迎上他們。“出了什麼事”他道,協助扶邁克下馬。“你傷得多嚴重,邁克來人,過來幫忙”他轉身吼道。
邁克痛得畏縮了一下。“傷並不致命,只是血流得很多”
“艾文--”
“艾文很好--我是來送信的。”
莉莎自告奮勇地幫忙。她端來乾淨的水,提議士兵將受傷的邁克抬到無人的小屋裡,細心地為邁克除去染血的衣物,上藥、包紮。亞力謝過她後,要求所有的人離開,留下他和邁克獨處。
“告訴我一切。”亞力單刀直入地道。
邁克說出了一切,始於藍格瑞子爵來訪、法王致贈禮物,及黛妮再三強調她的立場和她的丈夫一致。
“後來呢”亞力問,很高興黛妮堅守了對他的誓言。
“後來那神父出現了。”
“神父”
“他自稱是梵保羅。女子爵同意和他私下會面。他很快就離開了,但夫人的侍女美娜感覺不對勁,並告知了德利。德利命令我跟蹤他。我跟蹤他到森林深處的小屋,發現他和其他人在那裡會面。我無法靠近得聽清楚他們所有的談話,但他們顯然是要滲透到卡森各地,探知艾德華的軍力及強弱。後來我被發現了,並遭到圍攻。我奮勇反擊,爵爺,但卻寡不敵眾。我跌下馬後裝死而後儘快策馬逃離。幸運地,我不久後就遇上艾德華王子的軍隊,而我請求喬治爵士立刻帶我來找你。”
亞力閉上眼睛,咬緊牙關。怒火燒著他的四肢百骸,燒得他的心沉痛不已。黛妮發誓要為他守住艾文,然而她卻和強恩國王的間諜祕密會面。
他回想起她在墓穴裡的恐懼、脆弱,她的眼神,以及那些清醒無眠地渴望她的夜晚他是個天大的傻瓜,才會縱容自己的心愛上了她
亞力挺起肩膀。英、法兩國即將開戰,而他不能將她留在艾文。
“你能夠再找到這間小屋嗎”他問邁克。
“是的,爵爺。”
“那麼等你的傷勢較好後--”
“我的傷並沒有問題,隨時可以出發,爵爺。”
“我們白天休息,夜晚再出發。”
“我們要逮捕那名神父”
“是的--”亞力以致命的平靜道。“以及接回我的妻子。”
次日夜晚,黛妮由睡夢中驚醒,聽到她的房門被憤怒地撞開。她躍下床,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艾文城被攻擊了嗎是誰闖了進來她四顧搜尋武器,看見強恩國王送給亞力的長劍就擱在床邊時,大喜過望。她握住它,拔劍出鞘,蓄勢以待。
一個高大、威脅的人影出現在門口。他雙手插臀,背光而立,有若盛怒的宙斯,即將用閃電劈裂大地。
“亞力”黛妮認出是他,鬆了口氣。
“是的,正是亞力。”
他的語氣令她心生警兆。她原本要放下長劍,卻又把它握得更緊。
亞力大步走進房裡,反手甩上房門。他逕自走向壁爐,用火叉將火撥旺。火焰映出他嚴厲、冷漠至極的面容,他緩緩轉回向她。“你打算用那把劍對付我”他輕柔地低語,大步走向她。
他的長劍別在腰間,上衣有一道長劍劃過的痕跡,但濺在他身上的血顯然是別人的,因為他看起來毫髮無傷。
他停在大約十步外,打量著她的金眸冷漠、毫無感情。黛妮心中的不安更甚。“你打算放下長劍嗎”他問。
她終於找到了聲音。“那要看情形而定。你打算告訴我你為什麼像劊子手一樣地闖進來”
“或許你即將被處死。”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不可能是認真的。
“那麼我最好留著長劍,麥家族長,或許我可以打倒你。”
“丟下劍,吾愛--在我決定將你揍得全身青紫之前。”
“的確,拋下我唯一的防衛,讓你可以毫無阻攔地毆打我”
“很好,那就讓我打掉你的長劍,並比現在更憤怒吧”
她震驚地看著他拔出長劍,驚惶、憤怒、恐懼地往後退。老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自衛地舉起長劍,知道他的力量遠勝過她,但別無選擇。她格擋開他憤怒的第一擊,躍到**,奔過房間。他無情地進逼,儘管她一再化解攻擊,她明白他只是玩著貓捉老鼠的遊戲,一直逼到她無路可退
她的背抵到了牆。他的長劍猛力揮下,她的劍脫手飛出,手腕骨彷彿要斷裂。亞力的尖抵住了她的喉嚨。她注視著他,納悶他是否瘋了。
但他並沒有失控。他冷漠地收劍回鞘,拉著她回到爐火前。“收拾行李。”他簡潔地道。
她的心仍撲撲狂跳。“收拾行李就這樣,你像個復仇天使般闖進來,下命令,威脅--”
“再拖延下去,我要做的下只是威脅現在就收拾,幾件衣服就夠了,我不想載太多行李”
她憤怒地猛搖頭。“我們要去哪裡我究竟做了什麼,換來你如此無情的對待”
“你做了什麼”他的眉毛挑得高高的。
“是的,那正是我所問的你的頭盔被敲了太多次,整個人變傻了”
她看見他的額頭青筋跳動。黛妮恐懼地緊咬著下脣。
但他開口時的語氣卻輕柔無比。“那正是你所想的,吾愛我變傻了”
“老天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喊道。
“看來我必須複習一下你的記憶。首先是來自強恩國王的信使。”
“你要我將他拒在城外他也帶來了給你的禮物。”
“一把讓你用來對付我的長劍你很清楚所謂的拜訪及送禮只是表面工夫藍格瑞子爵旨在觀察艾文的軍力及防衛。而後是那名神父”
“現在我連神父都必須拒門不納了”
他朝她逼近一步。“當所謂的神父只是披著聖袍的間諜時,你的確不應該私下接見他,夫人。”
她的呼吸一窒,復又搖頭。“但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噢,他確實是個可敬的傢伙,一開始他什麼都不肯說。但當我的長劍比著他的喉嚨時,他坦承你立誓要幫助強恩國王。”
她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我不知道那個人不是神父--我只說我會盡力保住強恩國王的性命”她望向亞力身上的血跡。“你說他是個可敬的傢伙他為他的國王而戰--就像你,你殺了他”
“他的性命對你這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