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聲無息的便降臨了。天色暗沉,月影稀疏。燥熱的空氣中流動著沉悶的氣息,沒來由的便讓人覺得心浮氣躁。
窗外樹影婆娑,寂靜的林間無處不是蟬蟲在吟唱著慼慼之歌。然而,這世界仿若被隔絕了一般,就在林子的另一頭,也就是皇宮的外頭,皇城腳下的煙京城裡依舊燈火闌珊,熱鬧非凡。
聽雨閣是煙京城裡數一數二,並且出了名的好酒館,只是聽雨閣還是算不得最好,它不似繁華閣那般,能夠進去的人大都是王孫貴胄。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不大不小的地方,二樓的間,卻坐著獨自借酒澆愁的寂月流鳴。
他的面前是擺放著幾個小菜,以及十幾瓶上等的女兒紅,只不過,他的筷子卻是紋絲不動,佳餚也都沒有動過的痕跡,只有那些個女兒紅,有兩三個瓶子已經是空空如也了。
“怎麼,今兒個襄陽王不去繁華閣,一個人跑來這個小酒館?”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後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笑聲,緊接著便是一個黑色身影從窗戶外以極快的速度串了進來。
寂月流塵聞言,眸光微微一動,而後依舊是面色冷冷的盯著自己手中的酒瓶,自顧自的接著喝酒。似乎是絲毫沒有想要搭理眼前的神祕男子的意願,並且實際上也確實是如此。
“真是愚蠢,不說話你就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兒事兒啊,”神祕男子雙手環胸靠在窗頭,隨即眼含譏諷的看向寂月流鳴,笑道:“這件事都傳遍了煙京城了,哈哈,襄陽王因摑掌皇后,而被自己的親皇兄刺傷,狼狽而逃。果真是大新聞啊,哈哈,果真是像極了你的作風啊!”
寂月流鳴聞言,臉色一瞬間變得十分蒼白,他知道神祕男子這一次來,並不是無緣無故的,雖然,他之前在林子裡是答應過神祕男子要合作的。但是顯而易見,他畢竟還是做不到完全的背叛,故而,那一次的妥協不過是他一時生氣,口頭上的回答罷了。而這一次,正巧遇上了這樣的事情,這樣足夠摧毀他的忠誠,足夠讓他失去理智,並且懷恨在心的事情。
然而,即使他清楚這些,即使他也明白不該受神祕男子的挑撥,可是他也無法說服自己以往常的心境去對待。
雖然心裡這樣想,但是寂月流鳴卻是沒有絲毫表現出來,他只是面容冷冷,不動聲色道:“皇兄本就不想傷害本王,本王傷的也並不重。你若是想挑撥本王與皇兄,還是別白費心思了!”
“真的麼?你就這麼肯定他只是故意想放你一馬?”神祕男子諷刺一笑,隨即又道:“你說,若是讓他知道你一直對他在意的女人暗暗覬覦,存著非分之想,他還會放過你麼?要知道,在他心中從來都沒有兄弟之情,甚至是從來都不知道何為感情!你以為你還能夠繼續自欺欺人下去麼?”
不知為何,說到最後,神祕男子的情緒忽然有了較大的起伏與波動,與他一貫的置身事外的風格,竟是有些許不同。
寂月流鳴此刻卻是沉默了,就連他拿著酒瓶的手,也停下了動作,不知在想些什麼,他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直到良久以後,他才動了動黑眸,抬頭淡淡的看向神祕男子,而後一臉陰鷙道:“這個皇位,本王從來都不願意要,但是這一次,本王……勢在必行!”
說完,寂月流鳴猛的拿起手中的酒瓶,大口的喝了一口,感覺到那rela辣的**刺激著他的喉嚨,他並不覺得難受,反而頭一次感到暢快淋漓。
神祕男子見寂月流鳴這幅樣子,面具下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揚起,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
鳳宮
“主子,皇上來了。”一一走進沐雪園,就看見汐玥一個人坐在沐雪園的石凳上撫琴,石桌上有一盞琉璃製成的燈,燈芯不是普通的燭火,而是夜明珠的粉末。故而只那麼一盞燈就讓汐玥所坐著的一片區域都如白晝般光明。與此同時,還有小呆枕著琉璃燈的底座,蜷縮成一個紫色的小毛團正呼呼大睡。
汐玥來沐雪園也不過是做個樣子,讓別人看看她對於雪兒姑娘的失蹤是如何傷心欲絕,故而她一進來沐雪園就把連翹等人全都打發離開了。
想來,今天一天,她也做了許多事情。不僅視察了一遍安排好後天百花盛宴時候的節目,而且還收到了尹宿蔚的回覆。尹宿蔚只是說了一句,他會注意相府裡的動靜以後,便沒有提及其他的了。
只是,另外有一件事情,大抵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那就是本應該呆在冷宮的李淑媛,突然消失不見了。而翠英和喜兒則是分別被發現在不同的地方,一個在屋子裡,另一個卻是在門前。同樣的是,兩個人被管事的嬤嬤看到的時候,都已經成了屍體,死樣悽慘,嚇得那個管事的嬤嬤都差點暈過去了。
這件事情,毫無疑問的,引起了皇宮裡巨大的響動,許多宮人都在暗處猜測著,議論著,無一個不是在懷疑汐玥。畢竟若溪蘭也是在不久前喪生在了這冷宮之中,如今李淑媛雖說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但是卻已經是等同於死了。
宮人們紛紛猜測著,大概是汐玥為了報仇雪恨,才偷偷的派人把李淑媛綁走,由於被李淑媛的丫頭髮現了,她便將其殺人滅口。如今李淑媛大抵不是在某個地牢裡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就是早已被殺了。
汐玥自然也是知道這些人的想法的,畢竟她素來名聲不大好,加上若溪蘭與李淑媛都是因為她的原因被寂月流塵打入冷宮,她作為每個人眼裡的惡毒皇后,自然覺得壞人殺人越貨的事情都是她乾的了。然而,殊不知這樣的猜測於她而言,無疑是越發的有利於她。
汐玥停下手中的動作,而後緩緩的抬起頭,看向一一,黑眸閃過一抹不為人知的瞭然之色,隨即才道:“你讓他過來吧。”
“是,主子。”一一點了點頭,心裡卻默默地對著汐玥豎起了大拇指。自家主子就是牛逼,活了這麼久,她還真沒見過哪個皇后敢讓皇帝移駕的。
心裡雖然這麼想,但是一一還是效率極高的將汐玥的話傳達給了寂月流塵,並且寂月流塵也隨之很快便到了沐雪園。
今日寂月流塵依舊是身穿一襲雪衣華服,俊顏清冷淡漠,不染纖塵,與往日裡幾乎沒有絲毫差別。
“看來,這幾日沒有讓你去龍殿陪我用膳是個不夠明智的做法。”一進門,寂月流塵便神色淡淡的開口道。
汐玥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愣,隨即意識到寂月流塵這是在說她這幾天並沒有怎麼吃飯,而後她微微一笑,道:“演戲自然要演全了,不是麼?這可還是你教我的呢!”
“從明天開始,記得三餐準時來龍殿報道。”寂月流塵也不反駁汐玥,他只是眉梢微微挑起,而後神色淡淡道。
聽寂月流塵這麼說,汐玥臉色有些不自然起來,心道:這廝怎的跟鬼一樣,這兩天她不怎麼吃飯竟然也被他知道了?而且明擺著不相信她的話也就算了,還如此直接了當的打消了她繼續吃水果零食當飯的念頭,真不知道是應當開心有朋友這般關心自己,還是不開心這朋友太聰明呢?
不過,汐玥這一次倒是沒有拒絕寂月流塵,她只是無奈的點了點頭,這讓寂月流塵有些詫異,畢竟汐玥素來不是什麼容易妥協的人,更加不容易被說服,所以寂月流塵也只好將心中本來是要用來說服她的話擱置在了一旁。
只是,寂月流塵大抵是不知道,汐玥從來都有一個弱點,那就是她待朋友,一向都是好脾氣的,幾乎不會輕易將朋友的關懷拒絕。可惜,她一直以來朋友就婉兒一個,故而沒幾個人知道她的這一點。
“說正事兒。”汐玥斂了斂神色,而後站起身來,看向寂月流塵,道:“你可知宋溫的底細?”
“你懷疑他與尹相勾結?”寂月流塵清冷的琥珀色眸子依舊是絲毫看不出情緒,他只是立刻便反應過來。雖然他不知道汐玥怎麼知道宋溫的,也不知道汐玥為何無故提起宋溫,但是卻還是十分快速的就想到了這一點。
汐玥聞言,點了點頭,而後她眸色淺淡,一臉雲淡風輕道:“說不上來懷疑,只是今日偶然在御花園遇著了他,才想著來問你一下。”
“宋溫麼……”寂月流塵微微沉吟了一番,而後才繼續道:“他自小是個孤兒,十歲時候為宋家莊的東家收養,宋家莊的東家宋禹妻子早年去世,只有一個女兒,其又是個痴情的,故而再後來也沒有再續絃。十二年前聽說他收養了一個男孩,取名字叫做宋溫,宋家一直以來都不是住在煙京,而是在江南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