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新婚的前一夜,我終於見到了他。屏退了所有的人,房中只剩下我與他,兩兩相望,相對無言。
心中有千言萬語,見到他時,卻什麼也說不出了,只是這樣靜靜的看著他,“你還愛我嗎?”沒想到,我與他離別數月,第一次見到的第一句話,竟會是這個,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變得俗氣起來,可是這卻是我最想問的一句話。
我想知道答案,因為這與我今後的命運有著莫大的關係,只是,我不知道,他是否會說出我想要的答案。
“我。”他的嘴脣在顫抖。
我卻已撲在他的懷中,“不要再說你不愛我之類的話,你真的想要我心痛而死嗎?我不想聽,不想聽,班霽,你不是要帶我浪跡天涯的麼!你說了那麼多那麼多的話,我不相信你會忘記,別丟下我一個人,別丟下我一個人。”
“對不起,雪兒。”簡短的幾個字。
我的心瞬間涼了,他的對不起是不是證明他真的棄我而去了?“為什麼?”我抬頭問他。
班霽看著我,眼中充滿了痛苦之色,“因為只有忍清林才能好好的保護你,才能保證你不會為人所害,我給不了你的幸福,他能給。”
“你有問過我嗎?你有問過我究竟願不願意嗎?沒有你,幸福對我而言不過是兩個陌生而沒有溫度的字,你已經另我死過一次,難道還想讓我再死一次嗎?你真的忍心棄我而不顧嗎?”我忍著淚水,不讓它落下。
“對不起。”他還是這樣的口氣。
他的難言之隱我不懂,一句對不起將我與他相隔甚遠,水仙山上的一切,月鳳島上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永遠永遠的回不去了。
我所要的平凡,平靜,“月鳳島上的小兔子還在嗎?”
他怔了怔,隨後點了點頭,“還在。”
我微笑著,“好好保護它們,不許傷害它們。”
班霽又點了點頭。
我舉起桌子上早已備好的酒,遞給了他,“那麼,請你恭喜我吧!恭喜我成為了藍花會的總舵主夫人。”
他神色黯然,只看著那杯酒,卻一動不動。
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難道連句恭喜你都捨不得說給我聽嗎?還是你怕我在這酒杯裡面下毒,或者是我的酒你不屑一喝。”
班霽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苦笑了一下,“我要的一切從來都只是奢望,我要的平靜也從來都沒有實現過,我向往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可望而不可及,萬物作而弗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為什麼我不據為己有,卻還失去了那麼多?”
“雪兒,別再喝了。”他拉過我的手,奪去我手中的酒杯,“別再這樣折磨自己的身體了好不好!”
我苦苦一笑,“是嗎?你很擔心嗎?有一首詩寫的好,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雪兒能做到,班霽卻做不到。”
“你這又是何苦?”
“苦與不苦
,只要我願意。”我再次舉杯,“既然是最後一次,何不讓我與你喝個痛快,不是常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的嗎!李白月下獨酌的孤寂我不想嘗試,即有人相陪,你也該隨遇而安才是。”
他接過了酒杯,然後一飲而盡,酒苦還是心裡苦,只有自己知道。
我將酒杯放下,然後道:“班哥哥好久沒有見過雪兒跳舞了!就讓雪兒最後為班哥哥跳一支舞吧!”不等他答話,我已舞起了早已想舞給他的舞蹈。我的舞姿算不上好,但卻也不是差的,能為心愛的人真心盡心舞上一舞,這樣也算了了我的心願了吧!
一舞過後,我來到了他的身邊,帶著淺淺的笑意,對上了他的眼,於他於我,這一刻,總是那樣的不近人情,“夜深了,你是不是該走了?”我戀戀不捨的說道。
他點了點頭,那樣勉強。
“那麼,你再抱一抱我好不好?”我暗自苦笑,自己也學會了耍心計,我的勝算只依仗著他對我的不捨,雖然我這樣做是很殘忍的一件事,但是我要他帶我走,要他帶我離開,原來我是這樣的自私,自私到只想和他在一起,就算是死。
他無聲的將我擁在了懷中,緊緊地擁著。我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怕忍不住會落下淚水,片刻後,我仰起頭,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嘴脣緩緩地,慢慢的靠近了他的嘴脣,他略帶酒香的氣息噴到我的臉上。
“雪兒。”
脣瓣貼合在一起,早已忘了置身何地,“雪兒,雪兒。”他叫著我的名字,呢嚀的語氣,他吻著我的脣,我的耳垂。
深深的吻,匆匆的結束,就在他猛然推開我,我才知道,我們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心————涼了!“原來在你的心裡,我並不是那個對你最重要的人。”
他轉過身,背對著我,“我的命是他救的,接近你也是他的命令,我在接到保護你的命令之後,才發現自己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你。曾經我以為我會讓你很幸福,可如今我知道再也不可能了,你是他指名所要的人,當日你中青花毒之時,我並沒有那個能力救你,所以我把你交給了他,雪兒,此生是我對不起你,你只當我從未出現過,忘了吧!”
他說完了這些話之後,便推門而出,獨留下我在房中,眼淚再次決堤,這一次,我是真的失去了,失去的好徹底,好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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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日,我躲開眾人的視線,策馬而去,一路回到了起莊,來到了斷崖之上,在這裡,我以為失去了班霽,在這裡,我死過一次,在這裡,有著我最甜美的回憶。
忍清林,班霽,你們快來了吧!找不到了新娘子的你們一定很著急吧!
斷崖之上的風聲呼呼,就在夕陽西下之時,我遠遠的看到了兩個人的身影,忍清林的大紅喜袍還未來得及褪下,他大聲道:“你在幹什麼?別忘了我警告你的話
。”
我笑著看向他,“我美嗎?”
忍清林沒有說話,我看不見他的表情,更猜不出他的心思。
班霽皺眉看著我,一張臉焦急中泛著慘白,“別做傻事,你過來這裡,聽話。”
我卻離斷崖處更近了一步,“別管我,你只要站在那裡聽我說話就好,你若再過來,我就會立刻跳下去。”
班霽忙道:“不,不要,我不過去,不過去。”
我又看向了忍清林,“我美嗎?”
他點了點頭。
我穿的是那件紅色的嫁衣,這是我見過最美的一件衣服,曾幾何時,我是多麼的盼望著自己會穿上這件嫁衣,多麼盼望揭開蓋頭的那個人會是班霽,而今我要嫁的卻是一個我都不清楚他長相的男子。
“你喜歡的只是我的這張臉嗎?”我問道:“如果沒有了這張臉,你還會喜歡我嗎?”
“愛美之心人皆有知,你的美又豈是可以隨意辜負的。”忍清林淡淡說道。
我冷笑,然後拿出了班霽曾送給我的那把極光刀,“這張臉真的那麼重要嗎?對於你。”匕首狠狠地划向自己的側臉,疼,火辣辣的疼,血順著臉頰慢慢流下,我慢慢地微笑,“沒有了這張臉,你還想娶我嗎?”
忍清林恨恨的握著拳頭,“你好大的膽子,你就不怕。”
我截口道:“我為什麼要怕?怕的人都是怕傷心的,我的心已死了,還有什麼好怕的,我的臉已經毀了,你還想娶我嗎?”我又問了一遍。
“你,你大膽。”
“你才知道嗎?你都不瞭解我,還敢說愛我,你非要將我逼到這步田地來,忍清林,我就是要讓你名譽掃地,我要讓你在你的手下面前顏面無存。”舉起匕首狠狠的刺向自己的左肩,我咬著牙,忍著痛苦,看著面前的人。
班霽跪在了地上,跪在了我的面前,“雪兒,我求求你,你這樣做還不如直接來刺我的心痛快,雪兒,雪兒,我求求你,求求你。”
“沒有了我,你們兄弟就不會失和,你為了救我的命將我交給了忍清林,現在我將我的命還給他,我把欠他的還給他,你可以安心了,你可以對得起你的恩人了,如果一定要選擇,我寧願死去,也不要用出賣自己來活下去。”
“雪兒,別說傻話,別做傻事。”
“世界上最好的一種遺忘就是離開,不是離開這裡,而是離開這個世界。只有死去的人,才能徹底的忘記,才能不去留戀。”我看著他,心灰意冷的說著。
“婉綾不在了,難道你也要離我而去嗎?你的仇人還活在世上,難道你不想報仇麼?難道你就任由凶手逍遙法外嗎?”
心如死灰的我又能夠聽得進去什麼!腦海中閃過眾人的畫面,一切已無法回頭,“或許,你早該知道會是這種結局,班霽你那樣瞭解雪兒,怎麼不知道雪兒是絕對不會屈服而嫁給忍清林的,你的逼迫只有逼我走上絕路而已。”我望著他輕輕的笑了。
“班霽,好好照顧你和姐姐的孩子。”
跟幾個月前一樣,再次越下斷崖,什麼都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