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利跟在安祿山左右,頭著赤色平巾幘,身穿圓領緋羅衫,白練袴,起梁帶,烏皮靴,很威武,陸安陽則著白衫,其餘一樣。陸安陽坐在馬背上,懷中抱著一隻獵犬,張嘉利也抱一獵犬。他們都於腰左側掛著長劍,右側掛胡祿。
胖胖的安祿山右手架鷹,左手拉韁,騎著紅鬃烈馬,後邊的幾匹馬背上馱著鐵鍋、木材等,還有兩輛馬車,帶著米、酒、菜、桌案、馬紮等,一行五十多騎浩浩蕩蕩向郊外進發。
他們到了野外草原與樹林交接之處,按照禮法狩獵,不捕幼獸,不採鳥卵,不殺孕獸,不破壞鳥巢,且圍獵捕殺時圍而不合,不一網打盡。
他們一會兒射兔,一會兒逐鹿,興致高昂,但羅含煙就是沒有機會接近張嘉利。
但見他正騎在駿馬上,望見空中飛過一隻大雁,遂張弓搭箭向上射去,弓弦響處,大雁應聲中箭,掉了下來,衛兵們爭著去拾了回來,張嘉利得意洋洋。
陸安陽則在追一隻野兔,馬隨兔跑,在草叢中起伏穿梭,射了兩箭才射中,也算有了收穫。
安祿山也打到了一隻狐狸,後來大家圍捕了一隻鹿,一隻山羊,其它隨從也收穫不少。
畋獵一直進行到傍晚時分,他們每個人都收穫頗豐,獵物一直多到車中裝不下。於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他們在曠野上架鍋做飯,把獵物當場煮吃,就著美酒,仰天長笑,安祿山興致頗高。
早原被夕陽披上了一層金衣,眾多不知名的野花悄然怒放,人們喝酒猜拳,喧譁之聲很遠就聽得到。
羅含煙一直在遠遠的樹林中看著,眼睛緊盯著那緋色衣衫,對方興致高昂,根本找不到機會接近張嘉利,或者陸安陽。
安祿山酒喝到濃處,與眾人劃酒令,此時張嘉利終於走了出來,向羅含煙所在的林中走來。
這是最好的時機,張嘉利走近林中深處後,正要撩衣襟,面前忽然罩下一片陰影,他慌得放下衣襟抬眸來看,手也握住了腰間的劍柄。
細看之下,不由得又驚又喜:“含煙,是你嗎?你怎麼到范陽來了?”
羅含煙正色道:“張嘉利,我等了你好幾天,終於見到了你。這是我現在的住址,請你一有時間就來找我,有事跟你商量。”她遞給張嘉利一個摺疊好的紙。
張嘉利狐疑地接過,放於懷中,連連說:“好好!打獵回去後我就馬上去找你。”
羅含煙點點頭:“嗯,就這麼說
定了,我走了!”她背對著張嘉利離開。張嘉利這才得以釋放憋得辛苦的尿。
羅含煙吁了口氣,終於跟張嘉利聯絡上了。她先回到住處去,專等張嘉利來找她。
走遠了之後,抬眼間,發現白衫的陸安陽在附近另一片林中剛解決完,正在往回走。為了怕遇上,羅含煙暫時躲起,待他走過後再往回走。
陸安陽正走著,突然林中竄出四個身著翻領緊身長袍的奚服的男子,迅速扭住了他的胳膊並把他治服,也在他喊出聲前,往他嘴中塞了一塊布,將他雙手反綁在後,並與後來出現的十來個人一起往另一方向走去。
羅含煙大吃一驚,本想去救他,可是對方人多,而且均是高手,恐怕不易,她只有暫時尾隨了。
聽到這些人相互對話都是用的奚語,似乎是說奚王要他們在安祿山畋獵的過程中抓一個人來,想問一問安祿山的動向。
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他們接應的人越來越多,最終尾隨著他們到了奚的屬地。大片的草原上一個個白色氈帳,奚王李延寵正站在一個主氈帳前的開廓場地前。
他大圓臉,細眼,寬肩粗腰,很壯實,二十七八的年紀,著翻領對襟窄袖錦邊胡服。
看見他的人簇擁著安祿山的人過來,細眼中露出精光,脣角上揚。
來人抱拳稟報:“報告王爺,帶了一個人來。”
李延寵會漢話,他走過去,伸手抬起陸安陽的臉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嗚嗚嗚……”陸安陽發出不清晰的聲音。
李延寵一把拽掉了他口中的布團扔到地上,懶懶地道:“你可以說話了。”
“咳咳咳……我叫陸安陽。”陸安陽咳了幾聲後說道。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抓我?我是安節使的手下,大唐的范陽節度使安祿山。抓了安節使的人,你們要考慮好後果!”他隨後挺起胸來質問面前的壯漢。
李延寵仰天一陣放肆地大笑:“哈哈哈哈!安祿山?他很了不起嗎?告訴你,我是奚王李延寵,我抓的就是他的人!我問你,好好的,他憑什麼時不時地騷擾我們奚部?他究竟是什麼意思?不是已經把公主嫁給了我,要唐奚兩家永世和平嗎?”
“這……”陸安陽結舌了,他也不知道安節使騷擾人家奚部幹什麼。
李延寵發狠道:“說,這究竟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你們唐皇想吞併我們奚部?如果你們首先發難,我
李延寵也不是怕事的人,咱們走著瞧!”
陸安陽只能說:“據我所知,皇上並沒有給安節使發出要攻擊你們的旨意,也許是你們某些方面得罪了他?”
李延寵翻他一眼,眉宇間覆著一層冰霜:“我哪裡有得罪他?安祿山這個人我還不瞭解?就是邀功心切。現在他極得你們皇上寵愛,只怕是為了進一步向玄宗邀功。如果玄宗如此任他胡來,大家走著瞧吧,本王若被惹毛了也會是天王老子都敢衝撞。”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刀鋒般的光芒。
完後李延寵不耐煩地跟侍衛們說:“這個人什麼都不知道,先押起來再說,明天看怎麼處理他。”
“是!”侍衛們把陸安陽押到了一間氈房中,並有人在外守衛,羅含煙隱在樹林中等待時機。
李延寵轉身氣沖沖地大步向另一比較豪華的氈房走去,在門前略停了停,隨後掀簾而入。
太陽已經落山,暮色冥合,其他人也都暫時散入了各個氈房。羅含煙看了看陸安陽所在的氈房,門前守衛仍在,她想先去偷偷望一望李延寵在做什麼,再決定自己怎麼做。
藉著夜幕的掩護,羅含煙瞅著無人看到的視角,急速掠至一氈房的陰影中,落地悄無聲。隨後貼著各個氈房的陰影逐漸曲線前行,到了李延寵進入的氈房外。
她貼在陰影中警惕地四下掃視,別的氈房中雖偶爾有人出來,但都沒人注意這個氈房,羅含煙慢慢接近門邊,跪伏在地上,輕輕揭起氈簾一角瞧裡望去。
裡邊地上鋪著絢麗的地毯,慢慢抬起視線,四面牆壁也掛著美麗的壁毯。屋中有床,有簡單的傢俱,一個低矮的几案上燃著一根紅燭。搖曳的光影下,一位年輕地女子席地而坐,身著長安流行的高腰石榴長裙,紫襦,臂搭粉色紗羅披帛,梳凌雲髻。是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女子,極秀麗,但很瘦削,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了她,面目愁慘,雙目紅腫。
在她身邊站立的即是李延寵,他背手圍著這少女踱步,低頭看著她,如散發危險氣息的野獸,停在了她前。突然,他老鷹抓小雞一般俯身探爪抓住她前胸衣襟,將她抓了起來,迫使她與自己很近的面對面。
李延寵黑著臉,咬牙切齒地用漢話對著她的臉低吼:“宜芳公主,嫁給本王難道還辱沒了你不成?自打一來你就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還不肯入我們奚部的風俗。本王的耐性是有限的,你再這樣裝清高,惹火了我一刀殺了你!”他目露凶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