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笛公子側轉身來，未拿蠟燭的手扶著羅含煙的香肩，邪魅俊容染上一片濃到化不開的深情，“不知道你清不清楚，那晚，我偷偷吻了你，但願此世間只有你我二人，我們不用考慮很多，只是簡簡單單地生活在一起。我對自己這樣的變化很驚訝。有時我想，林女俠有預見能力，她把玉蝴蝶置於此處並留下話語，卻是由我來發現的，是不是她早就預見到你我有緣呢？”
羅含煙極為動容，她覺得這話有道理，怎麼會是竹笛公子發現這個山洞並發現了玉蝴蝶，留言要將玉蝴蝶交於羅含煙，而她恰好跳崖被竹笛公子所救，這一切真的有些離奇。
她目光異樣地看向他，而他正眸眼深深地凝望著她，那雙眼眸，如黑曜石般璀璨，燭光映在他深邃的眸中，黑而亮，她心中一陣悸動。
然而她很快又沮喪了起來，如果他真的在意這份緣，又為什麼不肯對她敞開心扉講康茵的事？
“按你的說法，早在見藍飛之後你就愛上了我，那為什麼之後如此長的時間你都沒有告訴我關於玉蝴蝶的事？其實我一直有疑惑，只是出於信任，認為如果你認為需要就會告訴我。而直到今天來到此地你才說出前因後果。”她的語氣很有些不滿。
竹笛公子一手舉燭，一手拉著羅含煙到中間玉石桌椅處坐下，耐心地講：“含煙，以前咱們相處之時都沒那個時機，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也沒必要瞞著你。如今你恰好再次回到九華山，今晚正是告訴你這一切的好時機。你看，我連這最隱蔽的洞室都帶你進來了，你還不信任我嗎？”
羅含煙垂下了頭，目光有些迷離。竹笛公子把蠟燭放於桌面上，等待她的答覆。想了半天，羅含煙還是揪住最重要的那一點：“那麼康茵究竟跟你是什麼關係？”
“熟人。”竹笛公子沉吟了一下才說出，這算是他第一次對這問題的答覆。
“你怎麼會有一位胡姬熟人？你又怎麼會跳胡旋舞？”她顯然對這個回答不滿意。
“長安胡人很多，認識一兩個熟人並不稀奇。而且我們合跳的那個不是胡旋舞，是柘枝舞。”他的視線有些飄忽，嘴角的笑帶著辨不清深意的弧度。
羅含煙緊緊盯著他，這樣靜默了半晌，她輕輕點點頭：“石景安，你知不知道你的回答只是蜻蜓點水。你終究還是不肯在康茵的問題上向我敞開胸懷，我們的關係也
就沒辦法有進展。也許某些時候你真的對我情感真摯，但我還是那句話，我要的是我的夫君一生只擁有我一個女人。你做不到，我們只好做回普通朋友。”
她的心突然疼痛起來，她其實不想就這樣完結，可是他執意不肯給她一個明確的交待。羅含煙是驕傲的，小心眼的，她認死理，不肯向世俗妥協，做人家眾多妻妾中的一員。
她眼淚往上湧，不想讓竹笛公子看到她狼狽的樣子，羅含煙垂頭站了起來，從另一側轉過身去，裝作去欣賞另一面牆上的內容。
竹笛公子慌忙走了上來，把她有些粗魯地拉開：“含煙，你就不能無條件信任我嗎？現在還不是時候，總有一天，我會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你。”
羅含煙水袖一甩，氣惱地往門邊走去，扔給他一句話：“你是等我嫁給你後，再沒有反悔的餘地才告訴我嗎？告訴你，等不到這一天了。太晚了，我要休息，放我出去。”
竹笛公子沒有猶豫，幫她找開了洞門，羅含煙帶著比來時更鬱悶的心情回自己洞室中睡覺去了。望著她憤然離去的背影，竹笛公子無奈地搖搖頭，小心關好洞室的門。
一百九十五、
第二天羅含煙起的很遲，許是昨夜睡晚了。她出洞的時候，竹笛公子正在天井出吹竹笛，那一曲悠遠的笛音雖是動聽之極，卻也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寂寞淒涼。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末夏初的上午，寂寞淒涼的曲調似乎不合適。而他面容雖依然俊美得讓人挪不開視線，但臉色青白，目光帶著倦意。
“沒睡好嗎？”羅含煙走了出來，出聲打斷了他美妙的笛音。
竹笛公子拿下竹笛，轉過身來，露出溫和的笑意，“準確地說，是沒有睡。”他欣賞地盯著她的臉，一夜足睡，讓她精神煥發，清麗的面容紅撲撲的，很有些誘人。
羅含煙收起笑容，抬起幽眸，疑惑地問：“為什麼不睡？”
竹笛公子站了起來，踱到她面前，緊緊凝神著她，目光祥和而深邃：“我一夜都在思考，要怎樣才能留住你。”
羅含煙眼中的眸光暗了下，別開了目光：“石景安，你不覺得再這樣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嗎？我們之間的癥結是什麼，你跟我一樣清楚。對了，藍飛跟林一孔呢？”她四處張望著，不願再跟他進行這類話題的討論。
“藍飛一早起來，隨便喝了些粥就走了，說是回嵩山。林一孔剛剛出去，說沒來過華山，乘著山花爛漫的好季節出去遊覽一番，讓你別甩了他，要走也得等他回來一起走。”他竹笛在掌心輕拍著，一身月白緊袖襴衫襯得他玉樹臨風，如若仙人。
儘管相處了這麼久，現在看到他依然會現初次見他一樣心動。羅含煙往外洞走去，邊說：“早餐是你做的嗎？還有嗎？”
“當然是我做的，我是主人嘛。肯定有，就算餓我自己，怎麼也不能餓著你。”他跟了上來，還是那麼嫻熟的引誘無知少女的腔調，也不知他是不是對誰都這樣。
羅含煙撇撇嘴，到了外洞，竹笛公子引著她來到用作廚房的區域。
“我先洗漱一下。”羅含煙看了看鍋裡的粥，香氣引動了食慾。
吃飯的時候，竹笛公子坐在她對面，小心陪笑地問：“你準備去哪裡？”
“衡山啊。”羅含煙漫不經心地回答。
竹笛公子笑容凍結在臉上，眉間的摺印加深，俊顏晃過一絲冷厲：“你這算是故意氣我嗎？還是說你真的愛上了李泌，打算嫁給他？”
羅含煙白了他一眼：“氣你幹什麼？我跟你又沒有關係。至於嫁不嫁給他，還很難說，至少目前還沒有這個想法。”最後一句倒是實話。其實如果竹笛公子與她成不了夫妻，她首先要考慮的，倒是怎樣還張嘉利的情，不排除以身相許。此事羅含煙並沒有跟竹笛公子講，否則就有要他負責任的意思。張嘉利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給的安息香，這人情債得自己來背。
“含煙，可不可以不要再這麼折磨我？我是真的愛你，真的想跟你成親。對了，我已經幫你給你家裡寄過了信，說你想在外遊歷一段時間，暫不回去，讓他們不要擔心。”竹笛公子的目光是如此的沉痛，如此的迫人，幾乎讓她不敢直視。
她抬起清眸直視著他：“不要這樣說，根本不是我折磨你，而是你不肯專心一意地對我，這是我不能接受的。另外，謝謝你幫我往家裡報平安。我覺得我們做朋友比做夫妻更合適。至於李泌，我對他還沒有足夠的情感，短時間內不考慮嫁給他。但他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朋友，去看看他總是可以的吧？”
竹笛公子面容鬆了一點，只要現在沒有想嫁李泌就好。他也知道無法勸動她，心中只有嘆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