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裴揚看著穆寒情這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勁,嘆了口氣無奈道:
“寒情,十二是我的下屬,是我的暗衛,依他的本事,下一任的暗衛首領若無意外,也會是他了。”
穆寒情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問了,訥訥了半晌,又擠出一句:
“那他肚子裡的孩子呢?”
蕭裴揚聽著這話卻是看向了別處,然後平靜道:
“那是我的孩子。”
“可是...!”穆寒情覺得莊主在敷衍他,還未說完卻又被蕭裴揚打斷:
“你要知道,十二可是個男的,而孩子也只會有這麼一個。況且若不是你說打胎對他不利,我原先是打算,連這一個,都不會有的。”
穆寒情徹底沒話說了,他猜著蕭裴揚一開始找上十二估計也是看上他是個男的不會有麻煩,誰料十二體質特殊,竟惹出了這麼些事。最後會決定生下這孩子,蕭裴揚大概也是無可奈何下的妥協。
穆寒情突然覺得眼前他認識了那麼多年的這個男人讓他有些看不透了,若說他不喜歡十二,那他對著十二的這些溫情究竟從何而來,為了他腹中的孩子?可若不是他穆寒情一句話,這孩子也就留不得了。再在他這麼多年看來,卻也不見得他喜歡過安家還是其他的人。那麼這人的心裡除了復仇以外,還會有些什麼呢?
蕭裴揚也沒再理他,只趕著他走,穆寒情得到這麼個答覆後被這麼趕著回去,抓心撓肝的之後一夜也是都沒睡好。蕭裴揚哪裡去想他,進了屋後脫了外衣就想進被窩,外頭秋風習習還要被穆寒情這麼叫醒的,他脾氣真好不了到哪裡去。只是還沒躺暖,又有人在外面敲著門了:
“蕭大哥,你睡了麼?”這回卻是安家。
蕭裴揚無奈,只得又下了床開門去:
“家家,怎麼了?”
安家看起來似乎是剛從外頭回來,鼻頭紅紅的,身上還帶著些涼氣。她有些欲言又止,囁喏的還是開了口:
“蕭大哥,巧巧說想去蘇杭那邊看看江南雪景,要我也跟著去,所以我,可能...可能今年過年不在莊裡過了。”
蕭裴揚沉默了下,還是開了口:
“也好,我如今有些事還沒解決,估摸著那時也不會在莊裡,那你在蘇杭好好待著,注意些別讓自己玩太累,累出病了。”
“嗯。那...蕭大哥你在這裡還要呆多久?巧巧說明日縣裡有節目,我們一起去看看可好?”
“明早便要出發了,我看也不能陪你去了,畢竟怕遲了會耽擱事情。”
這回輪到了安家沉默了,過了半晌她開了口,聲音似乎顯得有些沉悶:
“蕭大哥你還在追查伯父伯母當年的事情麼?”
“嗯。”蕭裴揚也不多解釋。
安家一聽卻突然激動了起來:
“蕭大哥!”卻只叫了這麼一聲聲音便又低了下去:
“蕭大哥你非要找到那當年的凶手麼?”頓了下聲音卻再次高昂起來:“都過了這麼多年了,你就不能放下,放下然後好好的過著自己的日子麼?我相信九泉之下,伯父伯母也定不會願意看到你這樣執著於為了替他們報仇而耽誤了自己的!”
蕭裴揚眼神黯了下,卻又溫柔地對著安家道:
“家家你不會懂的,殺親之仇不報,枉為人子,我又如何只能顧著自己過日子?就算是平靜的過著日子,那也只會讓我覺得寢食難安的。”
“蕭大哥你每次總這樣,總這樣!”安家說著跺起腳來,又轉過身去揹著蕭裴揚道:
“過去的便讓它過去不就好了!我爹去世前明明讓你好好照看我,可是你除了讓我在莊裡好吃好喝,自己卻總是在忙著!忙著處理莊裡的事,忙著找殺親仇人,忙著武林的事!我爹生前明明是天下第一富賈,留給你的難道還不能讓你安生過著下半輩子麼?!”說完又轉過身來,雙眸含怨的直盯著蕭裴揚看。
“家家,男子漢當頂天立地,我如今既未報仇,也沒闖出一番名堂,這樣又如何對得起我爹孃和你爹留下來的家業呢?”
“誰不知道絕情山莊蕭裴揚武功獨步天下?原先我爹那時絕情山莊是用錢堆出來的名聲,現在因了你和你建的暗衛營,絕情山莊這才在武林有了一席之地,這名堂還不夠嗎?放了哪個世家弟子都做不出這樣的成績!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蕭大哥。”說著身子一傾,抱住了蕭裴揚。
若是此時有旁人看見了,定會妙讚一聲:郎才女貌,果真登對。
“家家,我知道你想要的是那種安逸閒適的日子,我也知道你想讓我陪著你多去看看中原山河風光,可是蕭大哥現在做不到。蕭大哥還有著許多的事情要去做,我想找到殺害我父母的仇人一解多年仇恨,我想將絕情山莊發揚光大,我想讓自己的武功能更為精進。蕭大哥很感謝安伯伯在我當年舉目無親之時能夠收留我,我也很感謝安伯伯將你交給了我照顧,讓我得以報恩。你要的那種生活,假以時日蕭大哥或許可以做到,但不是現在。家家,你明白麼?”
邊說著雙手也虛摟著安家,並緩緩的撫摸著她的髮絲,然後也只輕聲喚著:“家家,你明白麼?你明白麼?”
安家也是不發一語,靜靜的呆在蕭裴揚懷裡一會兒卻又猛地推開了蕭裴揚,帶著些哭腔道:
“對不起,蕭大哥,我......我真的不明白!”
說完轉身匆匆離去,只留著蕭裴揚靜立在原地。他站了會兒,終是覺得有些冷了,便進了門去。走進了床榻,看著緊閉雙眼的十二,後又笑著溫柔道:
“十二,你醒著吧。”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十二一聽也裝不下去了,便睜開了雙眼,躺著看了蕭裴揚片刻,又突然起身就在**跪在了蕭裴揚面前:
“屬下該死,請主子懲罰!”
蕭裴揚真覺累了,看著十二跪下也忘了阻止,只是疲乏的靠在床樑上,閉著雙眼道:
“別再說這些了,我乏了,我們睡下罷,明日還要早起出發。”說完這下才扶起了十二,吹熄了燭火,二人又自是躺下休息。
十二被這麼一鬧卻睡不著了,他刻意放緩了自己的息長,雙眼卻瞪著上方精神得很。他感覺得到,自己心口處被堵著了,喉嚨也似是被卡住了,他難受得緊,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想,自己喜歡了主子這麼久,這麼難受,好像還是第一次。
這樣子,會害得孩子長得不健康麼?這麼想著,就又趕緊的逼自己睡了,這才睡著了。可是在夢中也不見得多安穩,十二又反覆的夢見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下子是暗衛營裡擂臺上遍地的鮮血,一下子又是嬰兒的哭啼聲在自己耳邊吵鬧個不停,可是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這樣的睡法第二日起來精神自然也不會好,惹得蕭裴揚頻頻皺眉:
“怎麼,昨晚睡不好嗎?是因為昨晚來來去去的打擾到你了麼?”
“回主子,屬下並無大礙,腹中胎兒也還安好著。”
低眉順眼,語氣也誠懇,可是這番話卻噎著蕭裴揚了,他覺得十二有些不對勁,這問著他呢,怎麼說到胎兒去了?也沒細想,只回道:
“要是沒睡好等下在馬車上好好休息著,今早收到訊息,於正峰似乎還還沒到御劍峰,我們要追上去時間還是夠的,也不用太趕,等會兒馬車平穩些也好讓你休息。”
“主子...!”十二開口正想說不用,他不累,又想到了些什麼,還是低下了頭,說道:
“屬下明白了。”
蕭裴揚聽著還是覺得彆扭,想了想又說道:
“以後在我面前你就別稱屬下了,還有你先上馬車躺著先,我去跟家家他們道聲別。”
“是,屬下...我明白了。”
蕭裴揚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又跨進客棧去,果然見到安家他們一行人正氣氛活躍的聊著天喝著茶,正想走上前去,卻被一旁走出來的掌櫃的攔住了:
“哎,公子,你們這就要走了麼,今日正是白露,我們和安縣的縣官打算今晚給大家過個節,弄些節目,您不留下來看看再走麼?”
“多謝掌櫃的好意了,可惜若不是這場雨,蕭某昨日也該上路。此番既然雨停了,地上幹了也好趕路了,便不再逗留罷。”
“這樣啊,真是可惜了,那我在這裡便祝公子一路順風了。”
“借掌櫃的吉言了。”
說完兩人自是分離,蕭裴揚便往著安家那邊去了。凌巧早早地便看見蕭裴揚進來了,只是她昨晚看著安家去找蕭裴揚,結果卻哭成了兔子眼回來,現在對著蕭裴揚自然也不會有好眼色。蕭裴揚走到跟前了,她也扭頭只作看不見,還“哼”了一聲。
蕭裴揚也裝不知,跟著那嚴阮二公子打過招呼後,便溫柔對安家道:
“家家,我該走了,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著自己,千萬別累壞了自己,讓我為難了。”
安家昨晚哭過了才睡下的,現在精神也不好,聽了蕭裴揚的話也是開口回了,聲音卻有些沙啞:
“嗯,蕭大哥,你也多保重。”
“我會的,那我就先走了。嚴二公子,阮六公子,蕭某告辭。”後邊那話卻是對著那嚴阮二人說的,說完也不再留戀,轉身便離了去。
一出門卻見十二披著斗篷還站在馬車前等著自己,身邊站著那無奈下了馬車來陪他的穆寒情。便急急上前道:
“不是讓你在馬車上等著麼?”
“無礙的,主子,十二想等著主子。”
蕭裴揚聽罷心裡只覺愉悅,笑了笑,又道:
“等到了?等到了就進去吧,還是又要我抱著進去?”
十二一聽也是無語,他這兩天休養著,蕭裴揚也不再幹涉著穆寒情給他用藥了,腳好得更是快。此時若是繞著這和安縣跑上幾圈也不成問題,當然,蕭裴揚第一個就不會讓他這麼做了。心裡想著,但此時只恭敬回著:
“十二謝過主子,十二自己可以的。”說著輕巧的爬進了馬車,當然若不是顧忌著肚子裡那個,他更想用跳的。
蕭裴揚緊隨其後,再後邊便是也是一宿未睡好的穆寒情。穆寒情有些無奈,他們這些人當中,睡得最好的只怕就是這蕭裴揚了。